中国人打开“新视野”

余杰

在北京图书博览会欧洲展区里,欧洲人拿来的书籍多是非线性科学、信息科学、当代哲学家和经济学家的成套论著;到了中国展区,触目皆是的却全是二十四史、各朝的皇帝皇后妃大传以及各类风水、算命、官廷秘闻等等。

20年前,当中国人结束“支革”的噩梦、打开改革开放的大门后,曾经有过一个新思潮迅速涌入、全国青年渴求知识的空前热潮。一时间,许多从前闻所未闻的学科和名词,成为青年们的热门话题,许多从前享誉世界的名著摆上了中国人的书架。当时最时髦的新学科,是“老三论”,即:信息论、系统论、控制论。后来又有了“新三论”:突变论、协同论、耗散结构论。到了今天,世界上的科学理论发展仍在日新月异,有多少中国人知道混沌、分形、自组织等等这些新东西?

去年8月,清华大学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所副所长曾国屏去参观第六届北京图书博览会,参展的中西方书籍的鲜明对比给了他深深的刺激:在欧洲展区这边,欧洲人拿来的书籍多是非线性科学、信息科学、当代哲学家和经济学家的成套论著、当代最知名的科学家的传记等等代表科学最新进展的前沿热点书籍。而到了中国展区,触目皆是的却全是二十四史、名朝的皇帝皇后皇妃大传以及各类风水、算命、宫廷秘闻、房中术等等。人家在日新月异,我们却还在吃祖宗饭吗——这一切更坚定了曾国屏编辑出版一套介绍当今世界新学科、新理论、新思想的《新视野丛书》的决心。

最早萌发出版《新视野丛书》的念头是在1994年曾国屏帮助《新闻出版报》搞“新学科系列述评”专栏的时侯。到了1997年,这套丛书的第一辑共10本终于由山东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每一版印刷共两千册,未及上市已经订购一空。这使得身为这套丛书王编的曾国屏和丛书副主编刘兵、刘华杰、场君游对将这套丛书继续出下去信心倍增。

黄艾禾(下略为黄):《新视野丛书》第一辑共10本。你们是根据什么原则来选题的呢?

曾国屏(下略为曾):实际上我们在最初选题的时候,最多曾有50多个。最后定下的这10本,都有我们充分的考虑。我觉得可以把这10本书分为三束。第一束3本,即《混沌之旅——科学与文化》《分形——大自然的艺术构造》和《生长的规律——组织演化的科学》,讲的是“非线性科学”,这些是当代最前沿的科学理论,在当今世界上都是讨论的热点,这些学科也列入了中国科学的“攀登计划”,位置相当重要。“非线性科学”是当今世界科学的三大方向之一。这三大方向,一是向微观发展,比如钻到原子核里;第二是向极大进军,也就是向宏观发展,比如探索宇宙的起源;第三个方向就是这二者之间的非常复杂的东西,这个方向可以叫作“探索复杂性”,即非线性科学。非线性科学中有许多与中国传统文化发生强烈共鸣的东西,这门学科中的许多头面人物都对中国文化有浓厚的兴趣。非线性科学也与马克思主义有许多强烈的共鸣。这一切都是使我们把非线性科学摆在第一束的理由。

这里说一下,从前我们在介绍世界最新的思想理论的时候,以翻译原著为主,这也是同当时中国的国情相符的。然而在中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后,中国已经有了自己的一批掌握世界最新科学理论动态的科学家,他们许多人都有在海外留学的经历,正是他们已经在撑起中国科学事业的大梁,这套丛书的许多作者都来自于他们。

黄:应该说这批科学精英比起国外的同行们毫不逊色,是吗?

曾:他们完全具备将这些新学科深入浅出地介绍给中国人的水平和能力。对于中国人来说,到底是看中国人写的书更容易吸收些吧。

这套丛书的第二束也是3本,即《350年历程——从费尔马到维尔斯》《传统与后现代——科学与中国文化》和《克丽奥眼中的科学——科学编史学初论》。它们着重是讲科学史。我们历来在上学的时候,都学过不少科学史,但是我相信看了刘兵的这本《克丽奥眼中的科学》,会有许多新的启发:原来历史还可以这样看!吸收世界上最前沿的科学编史学来写科学史,我们国内是第一本,作者刘兵为这本书积累了10年的时间。这本书对许多搞历史的人都会很有借鉴作用的。《350年的历程》讲的是数学史上的一个著名定理——费尔马大定理,这个定理在国际数学界远比哥德巴赫猜想更有名。这本书就是讲的数学家们如何联合其他学科,在方法论上取得突破,共同攻克这个难题的过程,讲的是数学,可是包含的东西又远不止是数学。

黄:以上的两束主要讲的是比较抽象的东西,基础科学和科学史……

曾:下面的一束就是实的了,主要是高科技与当代社会,共4本:《灵捷制造——21世纪的生长和管理战略》《开拓市场——高技术产品和市场营销》《汽车文化——中国面临的挑战》和《信息高速公路——面向未来的震荡》。

《灵捷制造》是一本企业家们都值得看的书。我们知道,现代大工业的基础就是规模效益,流水线,现代的汽车也好,计算机也好,都是这样生产出来的,这样才能保证高质量和低成本。这种生产方式在日本人的手里发挥到了极致。但是工业发展到了今天,美国人却在研究一种更有效的灵活迅捷的生产方式,这本书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这种先进制造战略的起源背景、新思想、新方法,以及与作者联系中国实际的思考。《开拓市场》探讨的是高技术产品的市场与营销,它传达出一种思想:技术创造市场。试想一下,电脑在发展之初时哪有它的市场?最早的时候还有人说全世界只要有6台电脑就够用了,可是今天全世界对电脑又是怎样地一种需求?可见市场是可以创造出来的。《汽车文化》和《信息高速公路》我相信大家一看书名就已能猜到内容了。黄:这套书所包括的学科也很广泛呀!

曾:这是我们开始就有的一个设想:文理科交叉。知识更新、学科交叉、文理贯通是当今的潮流。我们现在学生分科太细太窄又太早,这里的贻害太大了。

黄:这套书讲了这么多的新科学,恐怕很难看懂吧?

刘兵:这套丛书的性质,是一种组合性的,既有对当前热点问题进行讨论的热门话题,也有一定严肃的、站得住的学术专著。热门话题当然容易畅销,但是畅销的书不一定会有长久的生命力。比如说,现在书摊上的畅销书,有多少能在读者的书架上摆上10年?应该说,真正具有学术价值的书才会具有这样的生命力。所以我们会这样将两类选题结合,发挥丛书的优势,又不至于使整套丛书很快就被读者从书架上“淘汰出局”。

就一般规律来讲,通俗普及的著作比学术性专著更难写。即使是讨论热点问题的“及时”之作或是通俗作品,我们也要求从高标准的学术性规范来把关。

刘华杰:我们在编辑这套丛书时,是要求作者尽量做到通俗易懂的,至少要有几章是很通俗的章节。我在写《分形》时,是从“侏罗纪公园”讲起的。当然真正讲到核心内容时,公式还是避免不了的,但是大家能看个大概就很好了。其实我们的一些翻译著作,比如“第一推动丛书”里的几本书,实在是很难看懂的。能把这套丛书10本全看下来,那是很难的。就是我也不一定全能看得懂。其实选自己感兴趣的,能看下来几本就很好了。

黄:写这样的书对作者要求很高吧?你们是怎样找到这些作者的?我看到书里的作者介绍,作者也不全是年轻人……

曾:我们找作者完全没有年龄的限制,也没有学历、地位和门户的区别,一律是看有没有真才实学。其实年长的人也可以思想非常开拓,年轻的人也可以很保守,是吧?我们选的作者,都是既有深入的研究成果,又关心社会的实际的人。我们可以从学术刊物的文章中发现作者,或者在学术会议上找到同道。其实我们在编这套丛书前,也彼此不熟,现在通过合作,发现真是志同道合。特别是我们这套书的责任编辑隋千存,他本是学中文的,但是他对这套科学丛书的热情实在令我们感动。记得当初我刚在说这套书的想法时,他正好来北京,听说以后立即把身边仅有的几百元钱掏了出来:“咱们就这么定了吧!”

黄:这套丛书的装帧也挺有特色,我看到书的最后有一段说明,这些图就是“浑沌/分形图”?用计算机做出来的?

刘华杰:是在计算机上编程计算,输入数学公式,由数值计算得到的图形。分形研究中不断地在发现大批美妙的图形,如今世界上有数以万计的科学家、艺术家和学生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关注着分形图形学的进展,在自己的电脑上实现着艺术家的梦想。我觉得用分形图形来作这套书的装帧,是再合适不过了。你知道吗,分形还可以谱出乐曲来……

就在《新视野丛书》第一辑顺利出版之际,丛书的第二辑10本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我很好奇地向曾国屏探问第二辑的内容,他大致给我列了一个:

《诺贝尔科学奖——离我们究竟有多远》

《倏忽之间——混沌和认识》

《未竟的社会——达尔文后的进化论》

《捕捉原子中的幽灵——物理学与实在》

《大自然的智慧——现代目的论》

《克隆的震动——生命科学和现代社会》

《高科技中的暗流——矛和盾的较量》

《广告悖论——商品营销技术和伦理》

《迷人的感性——体育文化诠释》

《突破定势——三维管理方格》

“在当今这个知识爆炸的信息社会,我们当然还要接受优秀的传统文化,但是青年人还是要用更多的时间面向开放世界,投身于未来。这恐怕要更迫切一些。”曾国屏最后说。

众生喧哗的新生代(1990-1997)

1990年,青年中悄悄兴起重唱革命歌曲的热潮。当历史静悄悄进入90年代的时候,这股热潮的出现是耐人寻味的。《红太阳》被重新放置在两个时代的交叉点上:前面是消费时代,后面是革命年代。现代打击乐器的配音,使昔日的颂歌变得不伦不类。它使人们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两个时代的反差是如此之大。政治情绪为文化娱乐形式所取代,那个时代的集体疯狂变成这个时代个人情感的随意宣泄。在历史与现实的巨大反差中,90年代来临了。

1985年对北京大学学生的调查中,86.5%的学生最关注的是理想问题。1995年在同样范围内展开的调查,结果却有天壤之别,70.5%的学生最关注的是学习问题,13.3%的学生则认为大学期间的重点是挣钱和人际关系。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出,1985年的理想主义与政治情绪已让位于1995年的实用理性,青年大学生从自我的张扬转向对普遍社会心理的认同。这也许就是打开90年代青年心灵之门的一把钥匙。

没人知道我们去哪儿,

你要寂寞就来参加。

你还年轻,他们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