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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增加:8年自费抓扒手的“怪人”

1996-08-28启之

中国青年 1996年8期
关键词:怪人老爸

启之

初识“孙大怪”

“你就是孙增加?怎么比我还矮?”这句颇为失理的开场白并不使他尴尬,他憨憨地笑着,与我握手,我仍日有些失望——传媒上称之为“孙大怪”的民间英雄,与我想像中的山东大汉相差远矣——一米七零的个头,挺敦实,小平头,小眼睛,唇上一抹小胡,貌不惊人,身不出众。只有腰间别着的十几把锃亮的手铐才显示出他的不同凡响。

具有中国特色的采访从此拉开了序幕。我们一行七八人来到服装城附近的餐馆,市委宣传部的头头们是主陪,主要任务是让人喝好,于是宴席上展开了劝酒大战。宾主双方经过了几百个回合的较量,头头们终于放弃了这一企图,而自顾自地喝起了“革命小酒”,我则累得头昏脑涨,胃口全无。作为采访对象,孙增加叨陪末座,对所有的人点头微笑,对不知何官者,一律以“老师”称之。从饭局开始,他只说了寥寥几句平淡如白开水的话,只是礼节式地朝我举了两次酒杯。除此之外,他所做的就是替我们付款。我对此大惑不解且十分不满,但宣传部的人们却习以为常——我们是宣传他的,他理应掏钱;何况他是个体户,有的是钱。

不错,他是个体户,8年前是贩服装的个体户,现在则成了抓小偷的个体户。但是他却没有多少钱——他为社会治安花掉了他的大部分积蓄,一万五的手提电话,七千多的摄像机,八千余元的车票,雇员花钱一万五,呼机三千九……用他妻子的话讲,她在商场上挣钱,他在治安上扬钱。这一回他又扬出去四百大元饭费,他知道,人家宣传部吃他是赏光,为北京的“大记者”接风是他的荣幸,这笔钱他应该掏。孙增加在抓小偷方面是个专家,对世道人心的体察也颇见功力。

从经商到反扒

他属羊,42年前出生在山东淄博芭山村。初中毕业后,先干农活后学木匠,9岁那年,村里兴起了织毛衣,一件能赚八毛,拼命地干,一天就能织20件,比起一个月拿六七十元的工人强多了。他看准了这一点——紧跟市场就来钱,于是毅然决然放弃了学到的手艺,做起服装生意——从上海趸服装到济南加入中国第一批二道贩子的行列。农民式的精明和坚韧,使他迅速地发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的亲戚们也纷纷跳出农门走共同富裕之路。在去他家的路上,他指着路边的一幢商品楼和楼前的小汽车告

诉我:这是某位亲戚的产业,比他起步晚,现在已成了大富豪。

他本来是可以成为更大的富豪的,在80年代后期,他就达到了小康水平——在博山区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花了几万块钱装修,家中应有尽有。尽管他和妻子的户口仍在农村,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这个自称为“较大城市”的淄博自由自在且心安理得地赚钱。

就这么滋润地活到1985年,一个偶然的事件改变了他的生活——好不容易攒钱买的摩托车丢了。十几天后公安破了案,崭新的摩托车却成了一堆推不动的烂铁。他从此和小偷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做主意的地方从来都是窃贼出没的地方,他开始抓小偷。抓来抓去抓上了瘾,到了1988年他索性干起了专业个体侦探的行当。8年来,他抓的小偷、扒手、流氓、赌徒上千计,为服装城挽回的损失上百万,而他妻子卖服装挣的钱,也几乎全让他填进了这个自找苦吃的职业里。放着赚钱的生意不做,赔钱受罪找危险。这种人当属怪杰一类,于是“孙大怪”这个雅号就象影子一样跟上了他。

反扒事略自述

“电影上的都是假的,坏人都胆小,就是手里拿着刀子也不敢恋战,你如果不能一下子制服他,就很难抓住他。他们跑得可快了。哪有拳打脚踢,血肉横飞的事!”孙增加一边比划一边解说,“我的办法是三勤一快——嘴勤、腿勤、眼勤、手快。”

——最得意的一次,我一人抓了11个。那些人分属三个团伙,我盯上了一伙,悄悄跟着他们。其中一个上了厕所,我进去毫不费力就把他铐上了。外面的同伙等急了,进来找,进来一个我铐一个,全铐到了厕所的水管子上。然后我又去抓另一个团伙。他们正在车站扒窃,那里堆着好些又大又沉的水泵,我先把放哨的收拾了,铐在一个水泵上,然后想办法让另外几个人分开……等把人抓齐了,我把分别铐着的小偷们,两个两个地铐在一起。为了防止两人一起逃跑,我想出一个押送的办法——先让两个铐在一起的人一左一右蹲下,然后命令另一对倒霉蛋在他们之间一前一后地站定,再命令蹲下的站起,这样四只铐在一起的手就搭成一个十字形,左右与前后互相牵制。当然这种队形走起来很慢,但总比跑了强。因为天天跟公安打交道,我对他们的工作态度心里有数,宁愿费点劲把抓来的人送给负责的公安。

最困难的一次是在博山,一个流窜犯偷了两个女人的钱包。我从后面扑上去,把他摔倒。刚摘下铐子要铐他,那小子翻过身来,抓住我的手,我们两个势均力敌,气喘吁吁地僵持着。30多人围着看热闹,其中还有那两个被偷了钱包的女人。

我向她们求救:“大姐,快来帮个忙,他偷了你们的钱包!”

那两位大姐脸色苍白,手足无措,不肯上前一步。

有人问:“你是干什么的,让我们帮你?”

我说:“我是抓小偷的!”

他们不信:“你拿出证件来。”

我的老天爷!我差点气晕过去——我一只手按着那个扒手的脖子,另一只手被他抓得死死的,怎么给他掏证件!

我们像两个会出气的石头一样,谁也动不了,我当时真恨不得长个大象的鼻子,哪怕长个猪八戒的嘴也行。

就这样坚持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了一个明白事儿又有点胆小的小青年,他扒开那人的手。好家伙,我感动得直叫他“救命恩人”。把那人铐住之后,我问那两个女的,你们怎么不上来帮帮我?

一个说:“我吓得就想赶快回家。”

另一个说:“我我我分不清你们谁是小偷!”

小偷里有很多流窜犯,女的不少,有的是母女、姐妹一起上阵。女人做案比男人文明,从来没有持刀枪劫的。抓起来也容易得多,她们很少有企图逃走的,有时候都用不着给她们戴铐子。她们的拿手好戏是哭,用眼泪来骗取你的同情心。有的还装哑巴,跟你打哑语,你问她是哪儿的人,她先摸摸头发,又用两手在鼻子两边向上划个半圆,再用手做一波浪起伏状。这就是说,她是黑龙江来的。

可能是干的时间长了,我对犯罪分子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只要从我眼前一过,我就能猜出个八九成——是惯犯,还是新手,是当地的,还是外省的,是偷钱,拎包,还是搞诈骗。人家管我叫“火眼金睛孙大圣”,我可不敢当。人家孙大圣是

神仙,咱们是凡人,不过就是有点经验,等我有功夫,我一定写本书,告诉人们怎么识别犯罪分子。

人穷得急了眼,就免不了走邪道。在我抓的人中,有不少是吉林省浑源县大湖煤矿的。去年11月我抓住一个拎包犯,他的老婆抱着一个8个月的孩子找到派出所,恳求放了她的男人——他们两口子都是大湖煤矿的,矿上多年不发工资,他们出来找生路,到了淄博找不着活儿,吃不上饭。男的铤而走险,瞄上一个买服装的女人,乘其不备,拿起她的皮包就跑。被我们抓住之后别无所求,只求给他的妻子一顿饱饭,一件御寒的棉衣。我从饭馆里把人家吃剩下的饭菜带给他们,脱下了身上的军大衣给了那个女的。派出所看那男的态度好,又是初犯,教育教育就放了。临走时,我给了他们一点钱。告诉他们:人穷不能志短,还得靠劳动吃饭。他们夫妻俩握着我的手掉了泪,我的鼻子也一酸一酸的。唉,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也有走背字的时候。

没错,我这么干很危险,有的被抓的当面威胁:“姓孙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老子出来砍了你们全家。”有一次三个被我抓过的坏人找到我对象,她当时正在摊位上卖衣服。他们用刀子逼着她:“回去告诉孙增加,他要是再多管闲事,我们就烧了你们家,灭你们满门!”可你说奇怪不,我晚上从来没做过你说的那种恶梦,只有一次,梦见四条狼包围了我,我赤手空拳,只有铐子,我把铐子连成一串,成了一条钢鞭跟它们周旋,瞅准机会就打,打死了三只,只剩下一只逃走了。第二天我刚到服装城就发现了一个盗窃团伙也是四个,结果抓住了三个,跑了一个。你瞧,那梦真灵。

老爸的庭训

孙增加的父亲略通文理,爱读古书,从小就用积善积德的古训教育他的儿女们。孙增加走上这条路,固然与他的性格有关,家庭教育的影响也不小。可是他老爸却极力反对,反对的方式十分传统。

有一次,他的对象忍无可忍,回岜山村老家找公婆告状。老人无计可施,只好对儿子进行了简单粗暴的皮肉教育。孙增加为我描述了当时的情景——当时他站在床前,老爸坐在床边,老妈、少妻在一边助阵。

老爸:“你说,你还干不干!”

他低着头不说话。

老妈劝儿子:“不为我们想,你也该替妻子儿女想一想呀!”

他还是不做声。

老爸急了:“我再问你一遍,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做你的生意?”

他发话了:“我想老老实实做生意,可是看到那些事就不能不管……”

“我早就跟你说了,那不是你管的事!这年头人家见事都躲着走,你倒好,没事找事。地里有锄不尽的草,天下有抓不完的小偷流氓。国家养着公安,用不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的对象擦鼻涕抹眼泪:“这话我跟他说了一万遍了!他就是不听。”

老爸接过语头:“你要是光棍一条也罢,你还有老婆孩子,那些黑社会的亡命徒什么干不出来?你不为自己想,不为老人想,也得为妻子儿儿女想。哪有你这样没心没肺的!我也不知是缺了几辈子德,养出你这么个忤逆!”

“忤逆”忍无可忍,开始反攻:“你老从小就告诉我们做人要讲仁义,我帮助别人是仁,抓坏人是义,咱家挂着行善积德的匾,供着关老爷的像,我做的都是你们老辈教的。”

这番话简直就是一篇“讨老爸檄”,他控诉为父的言行不一,指责当爹的是教唆犯,声讨高堂大人是伪君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老爸顿时气得三魂暴跳,七窍生烟,抡起扫炕用的长柄刷子,朝他劈头盖脑地打过来。那刷子把是竹子做的,起落之处,就是一条条红紫,他硬着头皮不闪不躲,以示孝敬。

老妈心疼了,上前阻拦:“打两下得了,小偷谁不恨呀,你不是也被小偷偷过吗?”“那钱就该偷,我没福气用那钱。”此时此到,无计可施的老爸只能用混不讲理和重型体罚来挽救步入歧途的儿子了。

他的对象也上去拦,怒火填膺的老爷子冲破两个女人的重围,聚精会神地打下去。幸亏孙增加5岁的女儿救了他,她抱着爷爷的腿边哭边喊:“爷爷,爷爷,别打我爸爸!”

老爸余气未消,夺下他的铐子,噔瞪噔出了门,把那些功勋卓著又罪孽深重的手铐扔进了红红的炉火中。没想到孙

增加又冲出来添堵——铐子是他唯一的武器,是公安给他的光荣,岂容这般虐待!不顾灶火熊熊,不顾老爸阻拦,一幕火中取铐的悲壮场面将这次“庭训”推向了高潮。高潮之后,他被罚下跪,一直跪到老爸昏昏睡去。

妻子的苦恼

他的妻子叫刘杰,与他年龄相仿。原来给孙增加打下手,现在成了专职女商人,家里的经济支柱。她的工作是卖服装,看管博山的两个摊点,因为照顾不过来,把一个摊点租给了别人,还花了300元月薪雇了一个帮忙的。她承认,她哭过、吵过、也闹过,甚至提出过离婚。

根本原因就一个:她是个现实主义者,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孙增加是个“超现实主义者”,他“心野”(这都是孙自己的话)。作为男子,孙增加追求的是物质之上的精神,是肉体的超越,是生命的永恒。作为女性,刘杰看重的是世俗生活,是物质的小康,生活的安定,家庭的和睦。精神也罢,永恒也罢,对于她来说,都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可望而不可及、中听不中用的玩艺儿。这其间的差别远不是《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那本美国畅销书所能解释的。

不过“火星金星”,也说出点道理——“通常女人反对男人的行为并想改变他时,她也会连带否定他的人”。

刘杰对孙增加的否定达到了极致,最极端的结论是“说人话不干人事”。

所谓说人话,就是孙增加经常向她讲的大道理和做人原则。什么雁过留名,人过留声呀;什么要让国家领导人给他题词呀;什么要让人看看传统美德还没断根绝种呀……这些不但都是人话,而且是十分动人的人话。可惜人话不当饭吃,要想吃饭还得干人事。天下第一件人事就是挣钱。刘杰并不是只认钱的人,经过多年的磨合,她已经把干人事的标准降到了最低点——按时进货。可就这一点孙增加也保证不了。一旦出了案子,他把一切置于脑后。那年冬天,服装城连续被盗,他在寒冷漆黑的营业厅里连续蹲守4天,正赶上感冒咳嗽,他愣忍着没出一声。第4天夜里,隐藏着的窃贼开始行动了,正当他往厅外成捆地搬皮夹克的时候,一道光柱照得他原形毕露——孙增加手持电筒出现在他面前。回家的路上,孙增加在车上睡着了。此时刘杰正急得团团转——铺子里断档也几天了。

孙增加认为妻子的思想境界太低,对他不理解。然而正是刘杰的低境界才使他的高境界得以存在,没有他妻子挣钱,他连吃饭都会成问题,遑论每月为抓小偷花掉的几千元交通费、电话费、照相费(他给每个犯罪分子照相留档)、摄像费(把犯罪分子录像)、应酬费(请各方人士吃饭,其中包括为了争取理解和合作宴请警方,包括前面提到的为各类记者接风的宴席)。

是的,这是一对矛盾。只要孙增加继续单干下去,这对矛盾就永远存在并且难以解决。夫妻矛盾和父子矛盾的实质其实是家庭与社会这两种角色的冲突。作为家庭的主要成员,他有责任挣钱养家,孝敬老人,关心老婆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应该的。不这样做就是失职,就是违背道德。道德法庭完全有权以此为理由审查他作为人夫人父人子的资格。问题的复杂性在于,他对家庭的失职,完全是因为他自己选定了一种常人不屑理睬或不敢问津的社会角色,他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受苦受难,多次负伤;父母责备,夫妻反目;发财无望,自找受穷……8年来,从物质到精神,从心灵到肉体他已经付出了许许多多,而且还将继续支付下去。正是这种付出,才有了人间正气,才显出英雄本色。在我们这个面需道德重建秩序重建的时代,这种来自民间的力量是极可宝贵的。它需要扶持,需要理解,更需要当地政府切实地解决。解决的办法有两种,一是允许成立私人侦探所,为这种机构提供法律的保护。二是将他编入国家的治安队伍之中,使他能更好地发挥作用。

想当英雄

孙增加的事迹最早出现在《山东图周报》上,随后《解放日报》发表了《孙怪传奇》的专题报道。而在此前,山东电视台和淄博电视台都专门介绍了他。

孙增加是个熟谙世道人情的人,他知道该跟记者说什么——他早已学会把真实的思想混杂在国人耳熟能详的宣传话语当中,为了使读者不至打瞌睡,仅从他的话里摘出一小段——

“人人都应该为社会治安而无私奉献,服装城的治安搞好了,市场就会更繁荣,货源就会更充足,我就可以从这里进到称心如意的服装到博山去卖,生意会更好,生活水平也会越来越高;反之如果服装城乱了套,我的服装生意也就做不戏了,那怎么还有好日子过呢?因此,我说社会治安社会治,维护治安人人有责。人们自觉维护,等于在为自己生活的是高和安居乐业创造目好的发展条件,不在你为社会治安出了力就有功劳,这是自己的份内事,人人都应该无私奉献,那应该向雷锋那样去为社会为人民做好事,不要去图什么名利,只有这样才能算是一个有良心、有良知、有道德、有灵魂的合格公民,才能对得起我们的党和我们党领导我们奔小康的好政策……”

这是《孙增加同志见义勇为事迹材斗》中的一段文字,也是他刚认识我时的表白。

值得庆幸的是,他不但会按照材料说话,还会时不时地吐露出肺腑之言。

——“你问我为什么这样干?我要当英雄,我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我,向我学习。我没坐过飞机,我要到北京去见江总书记、李鹏总理。中国现在道德滑坡,这个时候正需要有高尚道德的英雄。做生意的人多了,有几个被记者采访?有钱的人多了,有几个上了电视?我就是腰缠百万,你也不会从北京来找我!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要在活着的时候留下个好名声,死了让人民纪念我。”

———“怕不怕死?我早就把这事看破了。生老病死,谁也逃不了。国王让你三更去,小鬼不会五更来。各有各的活路,各有各的死法,谁也没法选择死,人家都担心我死在坏人手里,没准我最终还得死在床上。老人不常说‘死尸满街跑,病

人常年卧吗?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刚才还满街跑呢,一转眼就被车撞死了。街坊邻居都以为那躺在床上的病人活不长,可他却一年又一年地活着。现在人人想发财,个个盼长寿,我看还是没想开——你就是挣个金山也带不到棺材里去,就是平平庸庸地活到二百岁也不过行尸走肉。我常跟我对象说,来世一场不容易,活就活出个样来,活得有意义,死得有价值。被罪犯砍死,死得值!我会成为轰轰烈烈的英雄!你们会成为英雄家属,有你光荣的。”

这里面有他的人生观、生死观和穷富观,却找不到宣传材料上所说的那种沸腾海内,大而无当,空洞干瘪的教条。

我们得感谢孙增加,他说了实话——想当英雄!英雄主义用不着躲躲藏藏,用不着遮遮掩掩,用不着打着无私无欲的招牌。“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从来就是不甘平庸者的内在动力,“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寄寓着有所作为者的人生豪情。在这个攀比平庸,消解价值,诋毁高尚,追逐浮华,游戏人生的世风中,我们能否这样对自己说:我不想蝇营狗苟,不想平平庸庸,不想与世浮沉,与时俯仰,不想随人歌哭,牺牲血性,出卖真诚。我就是我,我要当直面人生、天下闻名的英雄!

告别淄博

采访的最后一幕是公安与文联的宴席,在公安的豪饮与文人的清谈之中,孙增加似乎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物。怪杰的舞台不在灯红酒绿,交杯换盏之中,而在另一个平凡而复杂的世界。临别之际,他握着我的手喃喃地说:“刚呆熟了,你就走了,真让人舍不得。”

我只说了三个字:“多保重。”

是啊,让我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能说,你这样干不能长久,否则家庭会解体,经济会崩溃,你会受伤致残,妻女会遭到暗算、绑架……我能向他预言这些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情吗?我能说,伤残后你会为医疗费举债,会为女儿的学费发愁,会终日忍受小人的冷嘲热讽……我能细陈这些其先行者身上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种种真实吗?

我不是权要,我不是官员,甚至连他们以为的记者、教授也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作者,我不能说:你只要好好干,就一定闻名全国,一定成为时代英雄,一定会特批加入公安。我也不能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冬天已经来到,春天岂能遥迢……

从飞机的舷窗向下望去,齐鲁大地仿佛一块块黄绿相间的地毯。在这块土地上,有稷下学馆,有曲阜孔庙,有亚圣孟林,有柳泉旧址,有水泊梁山的豪情,有“金戈铁马”的声威,有“不肯过江东”的遗恨……历史与诗情,思想与壮举,圣哲与英杰在这片土地上汇聚。在那黄绿之中,我努力地寻找着黄河,寻找着泰山,寻找着我能够对不甘平庸者说的话语。

责任编辑:杨晓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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