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模特儿的五万里长征

刘镇　栖云

1994年10月19日。武汉电视台第一演播室。

专程来武汉参加中国第一个济世世家成立仪式的英国隆娜济世国际基金会主席豪特莱爵士，和来自日本、马来西亚等国的国际慈善人士，怀着极大的兴致，欣赏了王琼表演的舞蹈《青春之恋》。王琼优美的舞姿、脱俗的气质，使这些见惯了人间奇事的人也赞叹不已，他们难以想象舞台上的王琼居然是一名双耳失聪的不幸女孩。豪莱特爵士对王琼的母亲何怀玉说:“您太伟大了!以后我一定邀请您和王琼来英国作客!”此时此刻，何怀玉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祸从天降，悲剧从此开始

故事从16年前开始。

出世不久的王琼，由于高烧不退，连用抗菌素，导致双耳失聪。经诊断，王琼失聪的指数达110分贝，几乎完全聋了。这意味着王琼从此走进无声世界，听不见欢声笑语，听不见美妙音乐。她的妈妈、武汉市电信局工会干部何怀玉坠入了痛苦的深渊，孩子往后的路可怎么走啊!

经历了起初的惶惑和痛苦之后，何怀玉开始冷静，踏上了给女儿治病的漫漫长路。一年里，她抱着王琼走遍武汉医院，访遍中医西医!然而，诚心未能感动上苍，在耗尽了物力和精力，未收到任何效果之后，何怀玉意识到女儿的病治不好了……

长期从事工会福利工作，何怀玉深深体会了残疾人的不幸。王琼双耳失聪，如果成了聋哑人，不也要重蹈这些残疾人的旧辙吗?这种后果令何怀玉不寒而栗。

谁都明白聋和哑是一对孪生姐妹。但，何怀玉偏偏不信这个邪，她立誓要让女儿说话，她要凭着比血还浓的慈母情，和命运较量，把王琼从残疾人的行列中，拉进正常人的行列!

风雨九载，何怀玉陪女儿走完两次“二万五千里长征”……

教正常幼儿说话都不是一件

手捧奖杯的王琼。容易的事，更何况教一个双耳失聪的幼儿呢?何怀玉采取一系列笨方法。每天晚上，何怀玉搂着王琼睡，以便教她。直到今天，母女俩仍睡在一起，何怀玉用嘴贴着女儿的嘴，或者用嘴贴着女儿的脸蛋儿、手心儿，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多少次，女儿木然的神情深深刺痛了妈妈焦灼的心!

等王琼长大了一些，何怀玉便换了一种方法，天天睡觉时熄了灯，黑暗中教，让女儿感受。然后，再开灯，口对口地教，让女儿看她的口型。这种方法一教便是十几年，谁能想象，这十几年中，何怀玉承受了一种什么样的艰辛啊!

1981年，王琼3岁了。何怀玉付出的心血得到了回报。在王琼生日这天，小姑娘竟然用甜甜的乳音，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呼唤:“阿姨。”尽管喊出的不是妈妈，何怀玉的激动之情也是不可言状。3年，整整1000多个日日夜夜，煞费了何怀玉多少心血，凝聚了何怀玉多少渴望……

何怀玉看到了一丝曙光，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女儿便会和正常人一样说话。果然，王琼开始吐出一个又一个字音，这些字音在何怀玉心目中，成了美妙绝伦的音符。

转眼间王琼到了上学的年龄。

许是感应，许是回报，聪明的王琼能看懂一些爸爸妈妈的口型，明白他们所说的话，然后与爸爸妈妈进行简短的语言交流，这愈发使何怀玉心里难过:假如女儿双耳未失聪，她的聪明伶俐，岂不得到充分发挥?她决心让女儿上正常小学。

王琼的爸爸王瑞长却坚决不同意，他想让女儿上聋哑学校，他的理由很充足:虽说女儿会说简单的话，但和正常孩子相比，仍相差甚远，况且，王琼接受正常教育的难度很大。如果到聋哑学校学点哑语，对孩子将来的成长有益处。

何怀玉的理由更加充足:她从未把女儿看作残疾人。既然不是残疾人，干吗非得上聋哑学校呢?也确实如此，何怀玉从未把女儿和“残疾人”这个刺眼的字眼联在一起，电视台只要演残疾人节目她便转换频道，正是恁着“女儿不是残疾人”这条信念，她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含辛茹苦地教女儿说话。

王瑞长默许了。这名湖北足球队的教头，结实的体格中跳动着一颗火热的心，他何尝不希望女儿过正常人的生活呢?

1985年，王琼进武汉市北京路小学读书。她的上学牵动全家人的心。爷爷专门从海外花2000元给孙女购买了一台高级助听器。何怀玉和女儿立约:接送女儿不坐公共汽车，靠步行，以便沿途教她说话、识字。见了树，何怀玉教她“木”，然后再教她两个“木”加在一起是“林”字……这种看似简单的教法，给了王琼极大的促进。

从家到北京路小学，4站地，约十几里路。照每天来回步行20里算，从1985年到1994年的九载岁月中，何怀玉陪女儿至少步行5万里，等于走完了两次“二万五千里长征”……

天鹅展翅，命运拉开红色的大幕

王琼读完了小学，又读完了初中，9年校园生活，加上何怀玉持之以恒地教她。她说的话虽然不很流利，但发音和口型基本上和正常人差不多，这朵孱弱的花终于开放了!何怀玉擦干眼泪，给王琼写下了“拼搏、生活、自强、自立”八个大字。王琼含着泪默记在心，少女的心中，充满了对妈妈的感激和热爱。

王琼长大了，1.64米的身材亭亭玉立，如瀑的秀发，娇美的脸孔更是写满青春的朝气与活力。何怀玉一次无意中看到了著名甜歌星杨钰莹的照片，惊讶地发现女儿和她很相像。何怀玉真想见见这位甜女。

令何怀玉高兴的是，女儿的乐感特别好，格外喜欢音乐。何怀玉只要播放音乐，王琼便情不自禁地跳起来，何怀玉决定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舞蹈，来教会她表达对生活的爱和感受。晚上，除了教女儿说话，何怀玉又开始教女儿跳舞。怕她掌握不好节奏，何怀玉用手指轻敲她的胳膊，让她感知音乐的节拍。家里节衣省食，又专门为她购买了一

王琼优美的舞姿令观众赞叹。台高音频多功能音响。在欢快的乐曲中，王琼学会了民族舞，学会了现代舞，她跳得好开心啊!

1994年春天，一个鲜花盛开的季节，王琼高高兴兴地穿上了漂亮的“邮电绿”，成了武汉市电信局营业部的一名电话费核算员。她学会了电脑核算，写的字也很漂亮，领导和同事无不夸她。营业部的一位老师傅说:“她尊敬同事，热情工作，干得很好。我们也尽量照顾她，帮助她。”在社会大家庭里，王琼用心灵倾听着爱的音律……

9月的一天，王琼从报纸上得知武汉电视台举办“94新世纪青年广告模特大赛”的消息，她心绪激荡，萌发了报名的念头。爸爸妈妈起初不同意，一个双耳失聪的女孩，和全市广告模特高手竞争，岂不是天方夜谭?但耐不住王琼的再三请求，何怀玉心软了。也罢，让女儿见见世面，锻炼一下也好。她带着王琼来到武汉电视台，在门前徘徊了4次，终究未敢跨进大门。母女俩都十分紧张。最后，王瑞长亲自出马，给女儿报上了名。王琼暗暗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心里话:我要通过努力，获得成功，以报答爸爸妈妈的养育之恩。

果然，王琼一鸣惊人!

初赛，她的泳装和时装表演，博得评委的一致好评，很顺利地压倒数百名竞争对手，闯入决赛。决赛，她穿一身清纯的时装，踩着音乐翩翩起舞，她时而给会场带来一缕阳光，时而带来一股清风，时而带来一种森林气息。她用脚尖抒写着美丽而忧伤的诗篇，书写泪水凝成的“天鹅之路”。表演结束，聚光灯向她照来，全场立刻爆发起潮水般的掌声!

王琼成功了。她以唯一的满分撷取了本次大赛的特别荣誉奖。武汉市话剧院院长、国家一级演员肖慧芳对她说:“姑娘，你表现得太好了!当后来得知你是戴着助听器，把所有节目进行完毕后，我感动得流下了热泪!”武汉歌舞院教练周传雄说:“在复赛中不知从哪出来这样一个小姑娘，她的舞跳得棒极了，有一种特别的神韵，我难以想象，她双耳失聪，戴着助听器会如此自如地随着乐曲表演，节奏如此准确。”

经过组委会对王琼的特别介绍，全场引起强烈轰动，人们纷纷拥至何怀玉母女俩跟前，许多人泪流满面。武汉市艺术团团长王力群、武汉市残联吴主任紧紧握住何怀玉的手，动情地说:“您养育了这么好的女儿，我们发现晚了，我们发现晚了!”9月23日，专程来参加“94新世纪青年广告模特大赛”颁奖晚会的著名甜歌星杨钰莹，见到王琼后，不禁流下泪来，并给王琼留下了“永远牵挂你的人”的签字。

苦尽甜来，何怀玉百感交集。为了培养王琼，47岁的她显得苍老、憔悴，看上去像50多岁的人。16年来，身为工会干部的她从未影响过本职工作，而自己却从未看过一场电影。正如她的名字那样，她的怀中装着王琼这块“美玉”，呕心沥血地雕饰，她付出的艰辛劳动就是石头人也会为之动容。

如今，王琼又穿上了那身“邮电绿”。何怀玉告诉笔者，她谢绝了几家文艺团体聘请王琼的要求，她希望王琼在电信事业上能有所作为……

(叶明海、何瑜摘自《深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