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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的艺术

1995-01-01弗雷德·鲍尔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5年8期
关键词:雪莉祖父

〔美〕弗雷德·鲍尔

大家都想在初次见面的时候给人一个好印象,但你可曾想到临别印象同样重要?得体的告别可保友谊永固。一句经过推敲才说出的临别赠言足以敲定一笔交易,为未来铺路,或至少也能令双方在友好气氛中分手。

不论你的身分,别离的时候保持积极乐观不仅是良好风度,也是让别时印象与初见印象同样使人难忘的方法。告别的艺术是一门学问,而且是学得来的。下面是一些诀窍:

不失本色电视播音员库拉特不久前退休,向他星期日晨间广播节目的观众告别。他并没有挥泪叹息,也没有自吹自擂。节目结束时,他的告别辞和平时的节目结束语同样简短亲切,略带诙谐:“我要改用文明逍遥的方式,穿着睡袍一面吃早餐一面看这个节目。”

道别的一个诀窍是表现真我。你如果性格硬朗,一向寡言木讷,告别时也不必用什么花巧的言辞或显得激动。只是紧紧握手,相对注视,或者一句简单的“我会想你”就够了。重要的是表现你真实的情绪。

别离标志新里程别离意味改变,而改变殊非易事,甚或令人伤感。中断了自己与所爱的人的联系,就是切断自己生命中的一丝心线。

我仍然记得我和妻子雪莉送大女儿拉莲去念大学的那一天。在她的新生宿舍前卸下装满一车的行李箱盒时,我在想:要怎样才能用几句话让子女明白你多疼他?可是眨眼间已是道别的时刻了。

我抱女儿一吻,轻松地说:“有空再聊,宝贝儿。”雪莉也吻抱她的爱女,却一再叮咛告嘱。那根心灵上母女相系的带子,雪莉一时间还剪不断。那一双替女儿换尿布、包膝伤、缝女童子军徽章、熨舞会礼服的手就是不肯放。

雪莉终于上车来了,两手捧着脸,我开车启程,口中吹着口哨,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却颇为得意:究竟还是男人坚强,不受情绪摆布。可是过了3个交通灯,我已视线模糊。

其实,我给拉莲的告别辞藏在她化妆箱里。其中用语近似我当年离家进大学时母亲放进我手提箱的短简。妈写道:“你会达到你梦想不到的成功。我绝对相信你能够明辨慎行。运用你的才能帮助别人。好好念书,处事要方正,信仰要诚。我会祈祷神明保祐你的。爱你。”

妈的临别赠言不带一点自伤自惜。她知道真爱往往要做些牺牲,而且最好把重点放在将来和前程机遇上,而不在个人的情感中。

她也知道亲笔书写的诚恳短简更能倾诉最深的情意,表达更令人留恋的爱,有别于印刷的现成卡片。

尽在不言中我们有一对老街坊去年搬了家。20多年来,那对夫妇常常和我们一起野餐,一起赴宴,也共同见证过生老病死、亲友结婚,一旦不能再共享这些好时光,我们都舍不得。如何表达错综复杂的离情别绪呢?告别时,我们不发一言,默默拥抱。

无话可说的时候,简单的一抱或一吻比热过了头的言辞深切得多。一触一握具有奇效,能把人紧紧连在一起。

不久前,我曾到纽约市的弗朗斯旅店一游。华盛顿于1783年12月4日在那里告别了他的部将,然后赴安纳波利斯去辞卸军职。

在欧文所著这位美国首任总统的传记中,他写到一般人不常见的华盛顿的另一面:“进门后,他看到室内满是旧日袍泽,激动地说:‘我不能和你们个别恳谈,但你们每一位若愿走前来和我握手,我会很感激。诺克斯将军首先上前。华盛顿含泪握他的手,给他一个兄弟般的拥抱。他用同样亲切的方式和其他人一一告别。没说一句话。众人沉重地陪他们敬爱的统帅走到渡船码头。他上船之后,转身面对众人脱帽挥舞,于沉默中告别。”

凭礼品寄意我听说过有个要离职回美国的传教士的事情。她在青年人之间的工作特有成效。有个男孩送她一枚大海螺壳表示谢意。

女教士知道他是到好几里路之外去找的这个海螺壳的,就说:“真好看,不过你不应该为这走这样远的路。”那年轻人回答:“走远路也是心意。”

最有意义的别离赠品中含有你自己。我永远忘不了我的祖父。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我10岁。我们住密苏里州。父亲在陆军服役,派驻当地。祖母刚辞世,祖父身体衰弱,来我家探亲。他走时我送他到火车站。火车进站,我扶他上车,拥抱作别。

祖父说:“这个给你作纪念。”我打开手掌,看见一块幸运银元。祖父告诉过我,他从德国来到美国,袋中只剩下这一块钱。我知道这件赠礼含义重大,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祖父给我的一件礼物。他几个月后去世。我仍然保有这件特殊赠品,将来要传给我的子孙。

为对方祈祷我深信对宗教最无所谓的父母也会祈祷他们的子女平安——不这样父母无以心安。我儿克里斯托弗1985年离家,骑他那狂吼怪物作横越美洲的机车之旅时,我担心害怕,但仍同意他的做法,为他祝福。我作尽了别离之道的种种步骤:我写了一封叫他起程后才拆开的慈爱的短简,给他一枚幸运章,紧紧拥抱他作别,并向他保证祈祷时会提到他。

祈求神灵有什么奇效我实无把握,但我总设想它像是在太空运行的通讯卫星,经由全能的神,把恩福传给受福的人。我不敢确言我的祈祷传到了克里斯托弗,却知道祷辞对我大有奇效。我祈求的守护神显然一路照料他。因为他确是安全无恙地走完全程。

应出自内心最终的别离当然是死亡。去世的人通常没有机会告别,但也有些人做得到。试看美国南北战争中北军军官巴卢赶往前线前写给妻子的那封信:

萨娜:我对你的爱永恒不渝,但我对国家的爱使我不得不上战场。

你我同享的恩爱分秒此刻不断涌上我心头。我深深感谢上天,也感谢你,让我能够如此长久地享受这些恩爱。

要是我回不来,不要忘记我是如何地爱你,也不要忘记我在战场上咽最后一口气时,一定是在轻唤你的名字。

如果死去的人能重返阳间,且会在人眼不能见的情况下在他所爱的人身旁飞舞,我将长伴你左右。若有微风轻拂你的脸,那当是我的呼吸,若有和风柔抚你的额,那当是我的魂魄。萨娜,不要为我悲伤。就当我出门去了;在家等我,因为我们终将再聚。

7天之后,在第一次布尔渊战役中,巴卢阵亡。他的爱妻萨娜终身守寡。

我们没几个人能写这样动人的告别辞:不过也没有这个必要。我们所要做的只是老实诚恳地从我们的内心吐诉,就能得体地告别了。

(刘鸿泽译自〔美〕《读者文摘》199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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