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礼物

那天，儿子急匆匆地向我跑过来，目光里满含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对我说:“爸，我要送您礼物!”说完，他摊开双手，让我瞧了瞧他手中的宝贝，一个5岁男孩的宝贝——一颗玻璃弹子、一辆旧的玩具汽车、一根断了的橡皮筋，还有一些我现在已记不起来的小玩意儿。“这都是我为您准备的礼物，”他得意洋洋地说，请收下，爸，它们全都归您了!”

“哦?”当时，我有事正要开车外出，便有些不耐烦地说，“不过，儿子，现在我没空，你先替我保管着，好吗?”他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一出门我就后悔了。回家以后，我赶紧问他:“你给我的那些礼物呢?”

“爸，”他说，“我想您并不喜欢它们，我已经送给我的朋友了。”他说这话时的模样儿看起来真叫人心疼，这都怪我不好，是我漠视了他的一片心意……

这件事，还令我想起了另一个小男孩的故事——

那一回，他姐姐过生日，小男孩拿着两元钱来到了廉价商店，想给她买一件小礼物。他在柜台间转来转去，一心想买一件特别的礼物送给姐姐。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使他觉得满意的东西——一只装满了彩色泡泡糖的玩具塑料自动售货机。他真想一到家就拿给姐姐看，但他忍住了，他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那天，姐姐的朋友们都来参加了她的生日晚会，她收到了许多礼物；每打开一件礼物，她都会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姐姐兴奋的叫声令小男孩感到有些坐立不安，因为她的朋友年龄都比他大，不像他这样只有两元钱来买礼物；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的礼物太不起眼了。但他仍希望姐姐在看到他送的礼物时也会那样高兴。

终于，他姐姐打开了他的礼物，哦，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失望，他甚至看出了她显得相当尴尬。也许是她怕朋友们奚落他，她朝她们使了个眼色，然后以一种安慰的语调客客气气地对这个小男孩说:“谢谢，这正是我想要的礼物。”但边上有几个女孩还是忍不住笑了。小男孩感到难堪极了，他想不到自己精心挑选来的礼物竟落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他羞愧地跑到了门外，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个委屈的小男孩就是我。

如今，轮到我的儿子受委屈了。旧事重演，恍若轮回一般。现在我已相信，当孩子们自己去衡量情义是否重于一切时，成人们的态度和表现将会对他们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再过些日子，就到圣诞节了。我给了孩子们一些钱，让他们自己去购买礼物。

到了圣诞节早上，儿子缠着我，一定要我首先打开他送给我的礼物。我答应了。当我拆开礼物包装纸，嗬，那是一条精巧玲珑的绿色塑料恐龙。儿子迫不及待将它的独特之处告诉了我:“恐龙的前爪是一只夹子，您可以把它夹在身上。”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与爱——只有像他那样年纪的小男孩，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我相信，他一定是经过精心挑选才买下这件礼物的，他肯定认为这件礼物最能表达自己对我的感情。对于这种感情，我只有用一个5岁孩子所能理解的方式来给予回报——我毫不犹豫地将恐龙夹在我的衣领上。儿子高兴得跳了起来，一边大声嚷嚷着:“太妙了，太妙了!”这的确妙不可言!

也许，你有时会看到一个成年人佩戴着粗糙的纸质领带或者在身上贴着那种花5美分就能买到的彩色贴纸，这时你可千万别以为他们出了什么错。当然，他们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不过他们会告诉你:“的确是有些傻，但我有个5岁的孩子，他认为我的打扮是最好的。我不会把这东西拿掉，哪怕你把全世界的钱都给我!”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老在身上夹着一条塑料恐龙的原因。

(陈志专摘自1995年5月1日《上海译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