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建个声乐中心
1993-08-27金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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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常有人问我:“金老师!你的那些学生一个个都成了明星,你是不是也发了?”
的确。我的许多学生都是歌坛的明星。像彭丽媛、董文华、阎维文、宋祖英,他们都是大家熟悉的歌唱演员。据我了解,我的这些学生的出场费都可达到几万元。作为他们的老师,我为他们能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感到由衷的高兴。
但我这个当老师的不仅没有发,而且依然很穷。我的工资单上的工资是270元,加上国家给我一个月100元的特殊津贴,每个月的收人也就是400元左右。但是,就是这么一点钱,在我们学校里,我的收入还算是高的。
艺术教育有她的特殊性。我是教声乐的,学生不可能一大帮人在一个教室里面上课。人太多了我听不清楚是谁唱的,必须一个一个的唱,一个一个的听,帮助他纠正发音、吐字,还要根据学生本人的特点、风格加以个别指导、训练。这样教一个学生出来很不容易,尤其是要教一个好学生出来就更不容易。一个人一生中能够培养出几个在全国都有影响的歌唱演员是非常不容易的。大多数教出来的学生往往是一般的。因此,搞声乐教育的老师要付出很多心血、很多代价、很多精力、很多时间等等。因此,可以这么说,一个优秀的歌唱家、一个优秀的歌唱演员的背后,都有一个或者好几个默默无闻的声乐老师的辛勤劳动或者无私奉献。
给学生上课不像是大夫给病人看病那样,你是什么病,我只给你开一个方子,你去药房拿药就算完事了。我带学生一般是一个星期给他上两堂课。像彭丽媛,她是1981年到学校来的,一直到1990年才毕业。如果按每个星期我给她上两堂课算,我在她身上花了多少精力?学生的每一步成长都同老师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学生唱好了或者唱不好,人家可能不会知道是哪一个老师教的,但只要一提是中国音乐学院毕业的,很自然跟我这个当老师的有关系。
我是1990年评上教授的。从事民族声乐教学这些年来,我所教的学生不但为我争了光,也为我们国家争了光。我先后获得过国家优秀教学成果奖,第一批获得了咱们国家政府特殊津贴。1991年到文化部去开会接受特殊津贴证书时,我发现我和我的老师站到了一起。我是他们当中最年轻的一个。我有些受宠若惊。从艺术教育角度讲,为了培育出更多更好的人才,我是尽心尽力的,也耗去了自己很多精力、劳动、汗水。看到自己的学生在比赛中获奖了,在电视中有节目,我都赶紧拿出录像带录上,心里别提多高兴。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心里算是平衡的,也感到很充实。但从工资收入、生活水平来说,我又感到很不平衡。我现在的工资收入连小贩都不如。像我们这样年龄的教授,现在出门办事总不能老是去挤公共汽车,身体和时间都搭不起。如果没有人给我报销,我连“面的”都不敢拦。知识分子脑体倒挂现象谈了不知多少年了,为什么就一直解决不了呢?我认为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像香港、台湾我是知道的,他们那里的一个教授的工资收入就足以使他不再到外面从事什么第二职业,他就可以专心去从事他的教学和科研。他们的收入至少也是个中等水平。我有一个同学在香港当教授,他去台湾讲课,一节课是1500元港币。而我在学校讲一节课是6块钱。如果我现在的工资收入能够达到出门坐“面的”而不用操心找人报销的话,我还用得着去教业余学生吗?现在什么都在涨价,我不教几个业余学生行吗?
但是,从总的方面讲,我觉得自己还是主要看重精神方面的。因为我感到自己如果有一天不教学了,我的生活中没有了学生,我会很难过的。我一站在讲台上,就感到高兴,学生唱好了我就更高兴。去年,我去过两次香港。我的同学在那里教音乐。他不管是什么样的学生都教,只要交学费就成。按他的话说是跑调的也得教。为什么?没有学生就没有钱。道理非常简单。而我们教的学生不说千里挑一,至少也是百里挑一。学生几乎都具备较好的声音、形象、素质、技能、感觉等等。如果我去教那些跑调的,说心里话是很难受的。教一个好学生,你上几节课都不感到累,相反还是一种享受。在香港,他们对我说:金老师,凭你的名气,你到香港、台湾都能挣大钱。可是我能去教跑调的吗?我受不了。因为从心底里我热爱教育事业,热爱音乐,看到好的学生我就有把他们培养成歌唱家的欲望。我们国家有许多优秀的声乐人材,我如果不教他们,我就感到对不起他们。但这也带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来找我的人太多,都要我教,几乎天天都有人找我。可我只有一个金铁林,就是不吃不喝也教不了。因此,我只要有机会就会告诉他们,只要你是个人材,我是不会不教你的。你不找我我还去找你。
我今年52岁。这个年龄是个成熟的年龄也是个危险的年龄。好多中年知识分子过不了这个坎。工作、家庭、社会负担都很重。收入又不高,又没有什么保健医疗,看一次病要排半天队还不知是否轮得上你。再加上我多少也是个名人,又担任了声乐系系主任,各种压力就挺大。因此,我总是有一种紧迫感。
对我的那些出了名的学生来说,别人用高价来请他演出,总的来说是件好事。作为一个演员,如果没有人肯花大价钱来请,从市场、价值来说,就证明他的艺术生命的终结。这对搞艺术的人来说是很悲哀的。价码越高越说明市场需要。但这样的人全国能点出几个来?也就是那么几个。有人说唱歌的发财了,其实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发财了。他(她)的出场价很高。因为请的人多了,自然就有竞争,你出5万,他出7万。唱歌的当然奔7万去。这你没办法。市场经济就是这样公平,不服不行。但是不是说这种现象就是天经地义呢?我看也不尽然。如果说谁在市场上能挣大钱谁就是一流的艺术家,恐怕大家都不能接受这个观点。在文艺界曾有“十五的月亮十六元”的说法。我曾经写过一首歌《哈尔滨,我心灵的光》,是凯传填的词。后来有一家音乐杂志给登出来了,给我寄了10元钱稿费。后来我和凯传一人分了5元。这是很可笑的。
我们中国是一个有5000年历史文化的国家。我们有故宫,有万里长城,也有运载火箭。但我们还应该有属于中国的、民族的声乐艺术,应该有中国的歌唱家,有中国的国家歌剧院,应该有中国音乐学院等等。那么,我们靠什么来发展这些只属于中国的文化呢?
现在有好多艺术家、演员下海,下海的原因有多种多样,但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钱。如果一个人所干的工作不是他的特长,我想必定是某种非主观的因素在起作用。知识分子、艺术家下海经商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无奈。这种现象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好就好在这些人总算明白了事实的真相。不好在于对发展民族的文化事业,尤其是发展对提高民族文化素质有利的文化事业将会产生影响。如果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把金钱作为唯一的目标、目的而极尽追逐,这也是很危险的。下海不是发展文化的出路。
只有进一步深化改革才是发展文化的出路。
我想在这方面作点探索。目前,比较成熟的想法是想在中国音乐学院办一个“金铁林声乐教研中心”。产生这个想法是基于这样一个现实:现在找我求教的人太多,但毕竟我精力有限,年龄也不饶人。为了为国家培养更多的声乐人才,应该把我的教学经验更普遍地推广开来。但要实现这个愿望需要花费很大的代价。在高等院校里,教学环境还是不错的,只是政策卡的太死,人的积极性难以得到发挥。按照我的设想,我这个中心最起码有人、财、物自主权。否则就什么也干不成。另外,中心还得有一套自己的教学计划、教学大纲、教学方法和学制、学分制度。比如怎么选学生,我就主张“宽进严出”的模式。招生时可多招一些学生进来,第一年大班上课,主要是进行基础教育,我叫这班为A班。第二年后提一些尖子学生出来,进入B班,最后到C班的就不多了,是需要重点培养的,再高就是研究生。这些想法真要落实起来又很难。我们现在条条框框还是太多,哪一个环节也不能出问题。想为国家做点事但又苦于这些人为的阻力。我现在很是着急,因为干不了几年就干不动了。
总而言之,我们这些人主要考虑的不是个人私利的问题。我也相信国家会在适当的时候解决知识分子的收入偏低的状况。问题是我们国家要抓紧机会,不能再人为地耽误了发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