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1993-01-01徐媺
徐 媺
在过了很多年之后,猛然梦到了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场面,仍是那片坡地,你还是十年前的老样子,憨实的目光中不乏单纯。
星期天的早上,醒来时一切如常。丈夫正试穿我帮他买的新恤衫,楼下有收废品的小贩摇响阵阵铜铃,也有不知名的流行歌曲遥遥地响。然而这一切在那个梦之后便潮退于时光之外,以至于丈夫问我什么,我也没听清楚,生命似乎一下子省略掉了十年,这十年中的某些东西被浓缩成一个不经意的梦……
好像从分手至今,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不,也有,你的一个电话。你当时正在西北某市开会,你这个电话挂了一个下午才通,你险些失去信心了。然后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只重复地问我好不好。在相互隔绝的两个城市里,你的声音遥远而陌生,我怔怔地说不出什么,挂掉电话之后却是泪流满面,那是我来异乡的第一年。流泪当然也不是为你,只为了乡音在心底的震颤。我很难猜测你为什么在分手两三年之后会突然想知道我的情况,是自己生活不如意而联想到我,还是听了某些传闻,抑或像我一样,有一个突如其来的梦?后来,听朋友说你已经结婚,并且成了一个孩子的父亲。
现在想来,那片坡地一点儿都不美,四周是些高矮不一的松树,脚下是杂草乱石,甚至于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可坐,只有远处军营中传来的号声让人感到近郊的静谧。然而,就是那个地方,代表了两个十六岁的孩子涩涩的青春和甜甜的梦。
如今才知道,初恋的意义并不在于接吻和拥抱,(我们甚至固执地认为任何一种亲热的接触都是对纯洁的感情的亵渎)它只是两颗孤独的心在强大的升学、考试种种压力下的一种释放和宣泄。虽然我们幼稚到没有学校外的任何话题,哪怕一个辉煌的节日下午也只是两个人各自复习功课,然而,那种感受却是以后的日子再也没有的了。那时的我们,是一对稚嫩的白鸽,在自己幻化出的蓝天里,悠悠地飞。
的确说过,除非死,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我们曾那么狂热地相信了那些誓言,并且借着对它的感动,走过了一段最艰难的路,直至我们渐渐长大,天各一方。也不能说那不是真的,谁能说孩子两颗纯洁的心存过欺骗?至于分手的原因,也已成为一个模糊的象征而被淡忘了,岁月不饶人,该来的来过,该去的,也一定会去,我们不是上帝,哪怕再度诚的两双手,也无法改变生活的轨迹。
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发现被丈夫精心夹在日记本中一首发了黄的情诗时,除了心里流出些许酸味,我也惊觉,许多东西是无法替代的。对于你,也是如此。无论你的妻歌喉多么甜美,倩影多么动人,在你心中的某个地方,也一定有那个十六岁少女齐眉的短发和被风飘动着的淡蓝色裙裾。她属于你生命中的某个季节,虽不繁茂,却十分生动而深刻。
其实许多人都说除却巫山不是云或者真正的爱只有一次等等,都是关于爱情的一种极美丽的谎言。时间有着消蚀一切的力量,似流水般带走过去的一切,并永不再来。对彼此来说,你我在各自心中早已失去了真实的形象,即使再次相遇,甚至擦肩而过,也许再不会认出彼此。你的名字已经淡化成某种象征性的东西,它和现在的你毫不相干,它已消失在现实生活之外,似一串古老的风铃,在某些起风的下午才奏出一串细碎的歌。
每天每天,我骑一辆紫红的旧车上班、下班,常和朋友一起喝茶,唱卡拉OK,开生日派对,节假日也和家人搓麻将,日子平和而快乐。我像每一个妻子一样,关心着丈夫的起居,牵挂着家里的一切,似乎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为丈夫一个人。十六岁生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