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沙拉七把刀

顾瑜君

在美国一般人都吃得很简单，我的很多同学吃中餐只带几条红萝卜或一颗马铃薯就打发一顿。

有一次，跟我学中文的学生朱迪，邀我到她朋友家看《长城》录像带，因为他们都对中国很有兴趣，问我能不能做点中国菜，我想他们吃素，而且只是家常便餐，就给每人做了一大碗面疙瘩，又做了开阳白菜、蕃茄豆腐和炒豆芽。

菜一上桌，朱迪就很惊讶地问我:“瑜君，你们平常在家吃饭都吃这么多东西吗?”可是对中国人而言，这已经是很随便的一餐了。

记得有一回，博物馆邀请中国学生去介绍中国文化，现场就有人问:“你们到美国来，第一件让你觉得有文化差异的是什么事?”

中国学生劈口就说:“你们美国人请人家吃饭吃得太简单了。”美国人好奇地问:“那中国人是怎么请客呢?”“如果是正式地请人家吃饭，至少是十道菜啊!十道菜中有冷盘也有熟食。猪、鸡、鸭、鱼都要全，而且做法要不同。比方鸭是烤的，鱼就是清蒸，鸡用炖的。颜色的调配也很重要……。除了这些还得加汤加甜点心再加水果。”

无论是大陆来的或台湾来的，都能确认这种饮食文化，因此都频频点头。以中国人这样讲究吃的民族(以前我并不觉得)，到美国人家吃饭，确实会认为他们太简单了，甚至是太不够意思了。

我帮一位美国朋友——凯伦做了一整学期的翻译。她为了答谢我，邀我到她家吃饭。除了我和她的一家四口(先生和两个小孩)，她还另外请了五个朋友，总共是10个人。因为下午我们共同做了功课，所以我看到她准备宴客的全程。

五点她就开始忙晚餐，洗洗切切了好几种蔬菜、水果，然后全丢进一个大碗里，总共花了将近两个钟头。我数一数她用过的刀有七把，大大小小各有各的用途，但只做成一道沙拉，也就是今晚10个人要吃的唯一一道菜。

我想起妈妈每次宴客，被赞不绝口的手艺，就只凭着一把用惯的菜刀。于是我跟凯伦说:“你知道吗，中国人做各式各样的菜只用一把刀而已，你做的一道沙拉却用了七把刀。”

说完，客人来了，那道沙拉也上桌了。有人问:“有没有面包啊?”凯伦从冷冻库取出法国面包，放进微波炉里解冻，然后回过头对我说:“瑜君，我想你又要笑了，因为我现在要去拿专门切法国面包的刀子了。”

(钟晓晖、王先摘自《海外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