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在雨夜
1992-01-01般吉姆·钱德拉·查特吉黄志坤
〔印度〕般吉姆·钱德拉·查特吉 黄志坤
拉达兰妮是个不到十一岁的姑娘。她正向湿婆神庙走去。
从前,她的家境富裕,过着安闲舒适的生活。然而,自从她父亲去世之后,情况就急转直下、一落千丈了。同族的一个亲戚为了鲸吞她家的财产,跟她母亲打了一场官司。法院判处寡妇败讼。判决刚一生效,那个亲戚就把母女俩赶出宽敞豪华的住宅,霸占了近百万卢比的财产。拉达兰妮母亲付清打官司的费用,手头的钱也就全花光了。但她仍不甘心,出卖了首饰物品之后,又向上一级法院递了一封上诉书。这样一来,连买米的钱也没有了。寡妇带着女儿搬到邻村一间茅屋里,干些力气活儿,勉强度日糊口。
真是祸不单行!庙会前夕,拉达兰妮的母亲得了一场重病。原先赖以为生的体力活儿干不了了。家里已经断炊,母女俩只好挨饿。庙会这一天,拉达兰妮一边哭泣,一边采摘野花,然后编成花环。她想:我把这花环拿到庙会上去卖一两个钱,就可以给妈妈买点吃的东西。
真不凑巧!庙会还没进行到一半,就下起大雨来了。雨落人散,花环没有卖出去。夜幕渐渐降临,四周一片漆黑,瓢泼大雨仍下个不停。一想到妈妈还在挨饿,拉达兰妮的眼泪也如雨注。她哭着哭着跌倒了,含着泪水爬起来;抽泣着又滑倒了,擦擦眼泪再爬起来……尽管如此,达拉兰妮也没有把那仅值一两个钱的花环扔掉,而是把它好好地藏在怀里。
黑暗中,拉达兰妮忽然觉得有谁拍了她一下肩膀。一瞬间她停止了哭泣,随后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个拍她肩膀的人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哭呢?”
“我叫拉达兰妮。”
“啊,拉达兰妮!我们去的是一个方向,我可以顺便把你送回家。”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谈得很融洽。“拉达兰妮,你还是个小孩,怎么就一个人去看庙会?”拉达兰妮讲到了自己的花环。于是陌生人说:“我正要卖一个花环。家里有一尊神像,要献一个花环。如果你这花环还想出卖的话,就卖给我吧!”
拉达兰妮很高兴。可是她想:这个人拉着我的手,在茫茫黑夜里领我回家,怎么能收他的钱呢?但是,假若不要钱白送给他,那我又怎么能买点东西给妈妈吃呢?看来,钱还是要收一点的。
拉达兰妮把花环交给了同路人。那人说:“这值四个派萨。你接住钱!”
那人边说边交给拉达兰妮两枚硬币。
拉达兰妮接到钱,觉得沉甸甸的,颇感奇怪。便问道:“这是派萨吗?怎么这么重,您是不是错把卢比当派萨了?”
“不会的。”
“好吧!到了家我点灯看看。要是卢比,我再还给您。可您一定要等我一下。”
她回到家点燃火把一看,那个人给的果然是卢比而不是派萨。
拉达兰妮手持火把跑出来,寻找那个给钱的人。可是人已走了。
拉达兰妮很懊丧。她把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母亲。母亲说,“他难道错把卢比当派萨了吗?!他是一个乐善好施的恩主!他知道了我们的不幸,就解囊相助。我们现在确实太穷了,那就收下来用吧!”
拉达兰妮为了把卢比换成零钱,并给母亲买点吃的东西,来到商场。随后动手扫地,扫着扫着,拉达兰妮看到了一张纸。她拾起来问道:“妈,这是什么?”
“一张支票。”母亲看后说。
“这一定是他留下来的!”
“对!是给你的。你看,还写着你的名字呢!”
“妈,真有意思!他到底是谁?”
“支票上也有他的名字。”母亲说,“为了以后谁也不会说这钱是偷来的,他专门写了自己的名字。他叫鲁克米尼库马尔·拉伊。”
第二天,母女俩到处打听鲁克米尼库马尔·拉伊。但是,无论是斯里兰普尔,还是其周围地区,都没有一个叫鲁克米尼库马尔·拉伊的人。支票没有兑换,而是被珍藏起来。她们虽然很穷,但并不贪婪。
过了一段时间,从最高法院传来了好消息——母女俩向法院提出的上诉书,得到了有利于她们的裁决。她们所有的财产和债权可以全部收回,三次打官司的花费也能得到补偿。然而拉达兰妮的母亲却因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痛苦使她难以忍受,因而病情日益恶化,不久,拉达兰妮的母亲离开了人世。
五年过去了,拉达兰妮已经成了一个美丽非凡的十六岁少女。拉达兰妮一着手管事,就给政府当局寄去了二十万卢比,请求用这些钱在她自己的村子里修建一所救济院,取名为“鲁克米尼库马尔宫。”
一两年之后,救济院里来了一位很有身份的人。他大约有三十五六岁。从外表来看,使人觉得是个稳重端庄的富豪。这位参观者在救济院里转了一圈,返回门口时问道:谁是这里的施主?他的名字是不是叫‘鲁克米尼库马尔?”
“不,她叫拉达兰妮。”守门人回答说。
“这位施主住在那里?”陌生人问道。守门人用手指了指对面那座宏伟的公馆。问话人慢慢朝拉达兰妮的宅邸走去。然后进到了屋里。拉达兰妮来到客厅,把女仆打发走后来者拿出一张很旧的报纸,递给了拉达兰妮。当达拉兰妮看到报纸上有那张寻找鲁克米尼库马尔的广告时,她站了起来。站着站着,开始象椰子树叶一样颤抖起来。看到来人英俊的外表,她心里暗想:他就是我要找的鲁克米尼库马尔吗?拉达兰妮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轻声问道:“您就是鲁克米尼库马尔先生吗?”
来者回答说:“不是……”
“要是这条广告与您毫无关系,那您为什么要保存它呢?”拉达兰妮问道。
“因为有些好奇。”陌生人回答说,“七八年前,我曾到处漫游。某种原因,隐去了自己的真名实姓,用了一个随意想出来的名字——鲁克米尼库马尔……”
等拉达兰妮稍许平静一点,陌生人继续说:“我不清楚,是否有人真的叫鲁克米尼库马尔。这是很有可能的,所以我并不认为一定是在找我。但这毕竟是个谜。我也曾认识一个叫拉达兰妮的小女孩。自从那天看到她以后,我就再也不能忘怀了。我曾多次寻找过她,但都无下落,拉达兰妮为了给自己母亲弄点吃的,忍饥挨饿采集野花编花环……”陌生人的话语哽住了,双眼噙满了泪珠。
拉达兰妮也热泪滚滚。她擦去眼泪后说道:“别人有什么好讲的呢?还是谈谈您自己吧!”
“拉达兰妮不是别人!”陌生人争辩说,“如果世界上有女神的话,那拉达兰妮就是女神!如果说,我见到过圣洁、纯朴的人,那就是拉达兰妮!要是说,有谁的言辞使我永生难忘的话,那也是拉达兰妮。”拉达兰妮走出客厅,揩干眼泪,开始沉思:他就是那个鲁克米尼库马尔,我也是那个拉达兰妮。
尔后,两个人坐在幽静的地方倾心交谈。拉达兰妮,就象那印度杜鹃沐浴在风雨之中一样,感到无限欣慰和满足。戴本德罗,正象那晒得发烫的山岭雨后变得格外清凉一样,烦躁顿消,精神惬爽。彼此心心相印,沉浸在无比幸福之中。
(仲华根据《东方小说选》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