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洒洒叶乔波

李　戈　于琮章

回想那坎坎坷坷不堪回首的训练历程，她感慨万千……

成功和失败，顺利与挫折都是我的老师，它使我辨别真善美，增强我向逆境挑战的勇气。我知道，建立自信是困境中重新崛起的一种特有的力量。

——摘自1986年1月8日叶乔波日记

乔波能干上速滑缘于她小学三年级时的一次出色表演，当时学校举办运动会，她一人包揽了从女子100米至1500米5项冠军。欢喜不尽的体育老师藏洪良连夜摸到乔波家里。可巧，曾在部队搞过5年军事体育教学工作、1958年在长春市举办的市运会上获得过十项全能冠军的叶乔波父亲叶国才，早对体育一往情深。他认为体育能强国健身，振兴民族，和学习知识同等重要。于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速滑之路就这样伸屐到叶乔波脚下。

自从1974年叶乔波进入长春市业余速滑小班后，苦与冷便时时与叶家父女为伴。叶乔波所在的小班不算正式队员，在本来条件就艰苦的业余体校中更是备尝苦涩。白天上学，训练从下午4点到晚上8点，晚饭要自谋出路，冰鞋、运动服也要自己解决。在印刷厂工作的叶国才，白天拚命加班加点，抢进度完成印刷定额，下班后急奔乔波的学校，送她去体校训练。

数九隆冬，寒冷剌骨。而搞速滑偏偏要在冰上练习。身体还很单薄的乔波，就那么滑行在凛冽的寒风中，看得场外的叶国才心里不知啥滋味。为了保证女儿的营养，叶国才夫妇把每月合起不足110元工资的一半，投在乔波身上。乔波训练后特别能吃，体校却没有热饭设备，学生们只能自带食品。当时粮票金贵，买食品也很贵，叶国才四出奔波，终于从火车站站台上买到两毛钱一个，而且不收粮票的面包。家中当时还需要粗钿粮搭着吃，叶国才夫妇常抢着吃粗粮，把省下的细粮留给乔波。

童年的艰辛磨练出今日叶乔波性格中向逆境挑战的勇气与自信。也正因为有了这种品格，叶乔波才能度过1988年后长达1年半的意外停赛处罚，才能在国内速滑圈长期一人(王秀丽)之下的格局中毫不气馁，终至大器晚成，一飞冲天。

无论走到何方，乔波，你都避免不了生活给予你的坎坷。只要你把握好主题，不偏激，就不会让许许多多杂麻乱草缠住你。跳动的乐曲，永远永远地跳动，耕耘者在不断地谱写，但愿那是美妙动听的旋律。

——摘自1986年4月5日叶乔波日记

1977年不满13岁的叶乔波进入八一速滑队，踏上她事业的第二台阶。1980年她获全国冠军赛青年组亚军。1981年来全国青年赛全能第一，1983年获全国成年全能第7名。此时还连续3年参加世界青少年锦标赛。

就在此时，大祸临头了，在一次20公里越野赛跑中，她忍着腰部和颈部疼痛跑到终点，一头栽倒在地。检查结果，患的是急性胆囊炎，更要命的是颈椎4、5、6关节脱位，医生认为，乔波不仅伤情严重，而且很可能就此告别速滑。这几乎不是十几岁的乔波所能承受的现实，要知道，春的气息才刚刚吹入她的心扉呀。

看到女儿在病床上痛苦难禁的模样，叶乔波母亲的心都碎了。她担心女儿永远站不起来。因为乔波姨母家邻居的孩子，就是患颈椎骨脱位的病而成了终身瘫痪，那可是任何一位慈母无法接受的事实，为此母亲执意不要乔波再练速滑了。

乔波望着父亲，那是她人生路上可信赖的人。在乔波心中，父亲坚韧、沉着、有主见、有信心。而今眼瞧着女儿眼中暗淡的目光，叶国才觉得无论怎样，要扶乔波迈过这道坎。他把乔波从沈阳八一队接回长春家中，每天用自行车带女儿去医院打针、换药、理疗、按摩，风风雨雨从未间断。父亲的坚定沉着很快感染了乔波，她逐渐明白，伤情固然严重，但更重要的是精神不能垮掉，如果失去了精神支柱，那才是运动生命的终止。

乔波开始像面对一个竞争对手那样，与伤痛较量起来。为使错位的腰椎早日复原，进行了大量按摩和各种手段治疗，乔波挺过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连给她治疗的医生都感叹:这姑娘可真坚强。经过半年多精心治疗和自身辅助锻炼，乔波终于以惊人的毅力走出了伤病带来的阴影。

1990年夏训乔波练习场地自行车时，车座意外脱落，把她从高速行驶的自行车上甩落到水泥地上，顿时半个身子被蹭得血肉模糊，膝关节积水囊肿。医生每天3次针灸仍一时难以见效。为尽快恢复，不误宝贵的夏训，平生从未学过针灸的乔波，自己凭感觉在膝部用针，数日后，囊肿竟然痊愈。

还有折磨得无数人生不如死的跟骨骨刺，竟被乔波用10年功夫磨圆了；乔波还患有中耳炎，一口白牙坏了12颗，拔除了6颗，“疼起不要命”的牙常让她坐卧不宁，乔波却因没时间收拾它们而听之任之；1991年初，乔波就凭那条囊肿得蹲不下去的腿争来了两个世界冠军、8个世界亚军……

对叶乔波来说，与伤病的较量只是前进路上的一个方面，在精神上，她也历经了一次曲折坎坷。那是1988年加拿大长尔加里第15届冬季奥运会。当时她的运动成绩已经令人刮目相看，但还没容她显示身手，却尿检呈阳性。由于制药厂家的不负责任和督导人员的无知，乔波和另一位极有前途的队员在医生的指导下，误服了3个月含有雄性激素的“营养补剂”，甚至在比赛的前一天还毫不在意地吞服这种在50年代就被国外选手陶汰了的原始兴奋剂。如果没有兴奋剂事件，冬奥会奖牌“零的突破”也许不必再等这四年。遗憾的是，乔波终于被取消了比赛资格，并且被罚停赛15个月。

这个事件，对叶乔波的打击太大了。但叶乔波不愧是个坚强的姑娘，她没有因此而垮下去，她积蓄起全部的力量，更加刻苦地加紧训练，向下一届冬奥会冲刺。

人人都有个性，最重要的就是进取精神的确立。多少次都想松口气呀，但是……不，坚决顶住。要知道，人的惰性不知埋没了多少隐藏巨大潜力的人才。

——摘自1986年2月12日叶乔波日记

速滑一年四季都要进行大运动量训练，三九寒天运动员却要身着薄如蝉翼的连身服，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室外长时间进行动作单一的训练或比赛——速滑运动的艰苦和枯燥，使许多人在它面前畏缩不前。

为在有限时间里高标准完成训练计划，乔波常自找苦吃，有时甚至近乎“残酷”。1983年在准备参加南斯拉夫世界青年比赛前，根据赛前需要，她主动和教练制定计划。一天进行强度训练时，她在4个半小时内，完成了25个800米和15个1200米跑的超负荷训练。一些外单位教练看她累得边哭边滑，心疼地喊她稍停再练，乔波却不放松，坚持完成近40000米的训练量，创下当时国内最高纪录。

1990年7届冬运会赛前训练中，为增强腰腿力量，乔波用绳子一头拴在近百公斤重的轮胎上，一头系在腰中，在训练基地一拉就是几十圈。为加大重量，她还让来队探望的妹妹蹲在轮胎上，烈日炎炎下妹妹看到乔波大汗淋漓，既为姐姐的精神感动，又为她如此辛劳而心酸。的确，18年的速滑生涯中，叶乔波称得上是个“超人”——冬季训练，脚冻起了泡，她不吭一声；夏季陆上训练，无论长跑还是骑车，她总愿与男队员拚，不甘落后……

专门为叶乔波治疗的女按摩师刘铁红告诉我们:乔波因长年苦训，肌体十分疲劳。每天训练后，都要接受4小时按摩。刘铁红手劲不够，总是站在乔波身上，用双足用力去踩。看着叶乔波按摩时昏昏睡去的倦容，刘铁红都为之唏嘘不止。乔波身上有几处久治不愈的血肿，总折磨得她难以安睡。乔波只得用橡胶握力圈缠上脱脂棉和纱布，护在伤口上，从未因此影响过正常训练。

叶乔波对科学训练也非常重视。她积极配合科研人员对运动员所做的身体机能及各种数值的测试，有时一天需20多次采集血样、她毫无怨言……

叶乔波认为，一个优秀运动员也应具有教练员的谋略和科学人员的学识，否则纵有苦练，终难成器。为此她格外看重理论的学习，已参加了三年吉林省体育学院函授学习，考试回回优等，毕业论文受到专家好评。她写下的数万字训练笔记，已成为中国速滑界有学术价值的第一手材料。

1992年2月10日当地时间15点30分，叶乔波做好赛前的准备，只等半小时后的一搏了。突然，她惊异地被告知:比赛顺延一小时。原来，美国人提出冰面质量不好，比赛应推迟。叶乔波一下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一心一意做赛前准备活动时，本项目世界纪录保持者美国的布莱尔不做准备活动的奥妙。她清楚地知道，为了这个顺延，一小时后，她还得重新活动，而第一次活动所消耗的能量，足以使最后的成绩起些微妙的变化。乔波被激怒了!“一定要超过她!”，她对自己说。

一小时后，比赛终于开始了。叶乔波在第二组出场，同组对手是独联体的依莲娃。依莲娃是去年世界锦标赛的第九名。按照惯例，500米赛的前四组选手，应该是前一年度世界锦标赛的前8名。叶乔波很奇怪，怎么偏偏同最弱的选手抽到了同一组?随着发令枪响，乔波已无暇再想这些，她像旋风般冲出起跑线。100米滑过去了，用时10秒95，一切正常。时入弯道、乔波的身后留下了极漂亮的弧形切线。出弯道后，离胜利只有半步之遥了。

然而，当她滑过外圈跑道，准备变道进入内弯道时，依莲娃却刚刚出内弯道，正欲进外跑道。于是，她俩在换道区相遇了。依莲娃也许想抢在乔波前面进入外道，实际上却不可能了，于是她直起腰，给乔波让路。但是，无法挽回的是，她已在一瞬间挡住了叶乔波，至少影响了叶乔波0.2秒的成绩。比赛结果，乔波以0.18秒的差距输给布莱尔，获得了第16届冬季奥运会女子500米的亚军。这是一个令人遗憾的成绩。这更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成绩，因为它使速滑几代人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毛和刘摘编自《中国体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