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在不言中
1992-01-01亦然
亦 然
小的时候我喜欢风铃,那简简单单重复着的声响像一首没有词的歌,一直一直地唱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大了以后我喜欢风,因为我知道是风在给风铃以动力,那简单的音符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我们所常说的那句话:尽在不言中。
女人,便是常常喜欢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一个古老的胭脂盒,一条斑斓的丝绸带,一首重复了又重复的英文歌,一首“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小诗,还有,一阵风,一朵花,一片雪,一弯月,女人心中常常像一条街,街上摆着许多稀奇古怪,许多风花雪月,只是,如果你问她: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那么她一定对你呆坐而答不上来。于是,女人也便往往喜欢那一句话:尽在不言中。
我曾经,收集着许多许多发黄的照片,过时的贺年卡,以至于我的小屋为此而零乱不堪,于是,在一个黄昏的下午,旧屋里放一盆火,朋友们总不解,留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忽然又烧了呢?这一刻,我只是笑笑,该留下的,早已铭刻在心中,该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去,这一刻,所有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曾经,收集着许多儿时的“古玩”。一个木刻的娃娃,一只铁皮钉的小桶。某一日,小侄儿生日,宝贝似地捧出来让他挑,侄儿一边紧张地按着他嘀嘀作响的游戏机,一边礼貌地冲着我笑:“谢谢,还是您留着吧。”
于是继续留着这一堆破烂,看岁月的光阴默默地在它们身上镀上锈痕,这一刻只觉得生命在无语中行进。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曾经,保留着一张淡蓝色的电影票,一直到那个15年前第一次约我看电影的男孩已为人夫再为人父。我曾经,保留着一本字迹模糊的日记本,那个日记本上记载着一个女孩如何同时渴望一条红领巾和一双白皮鞋。我也曾经,保留着一张落了榜的高考通知单,常常含着微笑回忆那个接到通知单的痛不欲生的秋天。人生,便在这无数无数的琐琐碎碎中,便在这无数无数个小小的甜蜜和小小的失落中,滑过了一个又一个年轮。岁月,留在女人脸上的,是那些掩饰不住的皱纹,而留在女人心上的,便是这长长的小街上一个又一个的摊档,一个又一个的摊档上一个又一个的零零碎碎。
也会有不少女人在成就伟业,也会有不少女人在听风铃的声响,只是,不管哪一类女人,只要她走过生命之旅,心中便会有一条街,留下那些欢笑,留下那些失意,留下那一份尽在不言中的生命的证明。
这便是女人,心中有一条街,尽在不言中。
(陈川望摘自《现代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