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说是“矿工”
1991-09-27闵学义
中国青年 1991年3期
闵学义
一天,我拎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工作服,走进了一家裁缝店:“给补一下衣服好吗?”我尽量压抑我们煤矿工人的粗犷,尽可能把话说得客气点。“哪的?”一位穿着时髦的小姐连头也不抬地问道。“开六的。”“哼!一个下窑的。”“没空,别处去!”语气生硬,决无回旋的余地。
我走进市百货大楼。“哎,同志,拿给我男士霜看看。”我伸出一个手指指着柜台里的高级男士霜说。“哼!手指黑得像炭棒,穷下窑的还想用高级男士霜……”我赶紧缩回那只因煤炭渗入而洗得不太干净的手,怏怏不乐地走了出来。
我把这些事告诉了我的一位朋友,他对我说:“以后、你别说你是挖煤的,这样,人们就不会歧视你了。”以后、每当我走上城镇街头,浏览商店的名贵产品、或漫步在公园的湖亭边、花圃旁,有人问我在那儿工作时,我就干脆地说:“化一的。”总而言之,“演马矿”这个词在我的字典里给抠去了。
我是一个矿工,连自己的工作单位都不能说,这是为什么?我苦闷,我徬徨。难道下窑的就低人一等吗?不是常说工作只是分工的不同,没有贵贱之分吗?而现实却又是如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又请教朋友,他说:“你现在还小,到时候,你找对象时,人家姑娘听说你是下窑的,就得吹灯拔蜡,让你打一辈子光棍。”他扳着指头给我数出了本矿有20多个小伙子因是矿工而对象告吹的事例。真的有这么严重?我皱起了眉头。我也快到成家的年龄了,该怎么办呢?
但是我想,我们矿工有自己的人格,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呢?我们对社会做出了贡献,也得到了人们的承认,怎么就不敢说我是一个矿工呢?“下窑的”怎么不好?无非是工作条件艰苦些,为了四化建设和人民的生活,累点脏点儿又有什么呢?什么讽刺、讥笑、嫌弃、统统见鬼去吧!我要自豪地大声说:“我是一个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