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散文选
1991-01-01笑声
笑 声
笑声是生活的点缀。笑容可掬的人一般都是身心健康的人。一个孩子的笑声好比一支歌唱童年的乐曲。天真的欢快象一道清澈的瀑布从嗓子里喷腾而出。
冥思苦索的思想家们不笑,因为他们整天和宇宙万物打交道,埋头在一片宁静之中。强盗和罪犯也不笑,因为在他们那担惊受怕的灰色生活中,充满着凄楚和阴影,内心的恐惧和仇恨象一个黑色的紧箍咒,始终伴随着他们。
骄傲、自负可以微笑、纵欲、暴食,偷盗也可以微笑;妒忌者却不会微笑,他苍白,病态,往往自食其果。他愁眉紧锁,就象拉丁诗人所描绘的一样,他终究要被别人的幸福大山所压倒。
“我们赞美笑声。”
“我们为笑声祝福,因为她使世界摆脱了黑夜。”
“我们赞美笑声,因为她是晨曦,是太阳的光环,是小鸟的啭鸣。”
“我们为笑声祝福,因为她是上帝的宠儿,可爱的玫瑰色娃娃,是他给人间带来了和平和幸福。”
“我们赞美笑声,因为她总爱逗留在蝴蝶的翅膀上,在洒满露珠的麝香石竹的花萼上,在石榴美丽的红色宝石上。”
“我们为笑声祝福,因为她是救世主,是长矛,是盾牌。”
(方瑛译)
巨人柱
巨人柱象是贫瘠的呼声,象是干旱土地的干渴的舌头。即便是在灌区的平原上,他也是寡欢的植物。他那固执的肃穆宛如全神贯注的痛苦。
巨人柱形如蜡炬,又如挺直的臂膀,于是便具有了人性。他孤独地挺立着,如同瘦骨如柴的苦行者,在平原上修行。巨人柱四侧的沟痕使他显得更加完美和谐。
他绝非幸运的植物——例如翠竹或白杨,他们的枝叶象是“大地的欢笑”。巨人柱可不具备会抖动的活生生的树叶,树干上更没有由树枝形成的适合小鸟筑巢的温情的三角形树叉。
由于酷热,他那碧绿的颜色,只是在顶端才稍稍有些发白。他的果实就是殷红的碧达雅。
巨人柱具有修道院式的自愿的淡漠,他冷峻地面对天空,空中飘过悠悠白云。
他孤独耸立时具有高贵气质;组成长长的篱笆时便显得丑陋,带着家仆的悲伤,路上的尘埃把他染白。
然而他甘于奉献,使我不禁亲切地看待他。他守卫着印第安人的菜园,那古老的阿斯特卡人的地产。他们簇拥着,排成小小的方阵,为这不幸的种族守卫着小块土地,可从前这些人是整个大地的主人,而现在,他们只有太阳——他们的上帝,还有阵阵清风——羽蛇的气息。
顽强的巨人柱,坚忍的巨人柱,捍卫你那古老的印第安兄弟吧!他们是那样温和,连敌人也不会去伤害,他们是那样孤独,正象一支巨人柱,耸立在小山之巅。
匕首
王银福
抽屉里有一把匕首。
那是上世纪末在托雷多铸造的;路易斯·梅良·拉菲努尔把它送给了我父亲,我父亲又把它从乌拉圭带了回来;它曾一度落入埃瓦里斯托·卡里戈手中。
谁见到这把匕首,都必定要把玩一番;似乎他们都早已在寻觅它了;他们急急忙忙伸手去握那在等候着手的刀把,而非善知人意,削铁如泥的刀则藏在与之相匹配的刀鞘中。
这把匕首却想干别的事。
它不仅仅是一具金属制品,人们把它构思出来并使之成形,是为了一个十分明确的目的;从某种方式上看,昨夜在塔夸冷博杀死一个人的匕首与杀死凯撒的那些匕首一样,都是传世之宝。它要杀戮,它要让鲜血横流。
这把在写字台抽屉里的匕首,在草稿纸和信件之间无休止地做它那噬人如虎的美梦。谁操起刀子,就会热血沸腾,原来这把匕首只要一接触手,就以为此人是杀戮者,便跃跃欲试,因为人们打造它就是给杀人者使用的呀。
有时候它令我叹息。它是如此冷酷,如此执著,如此冷漠或自鸣得意,光阴徒然流逝,它依然故我。
歌声
一位妇女在山谷唱歌,掠过的阴影将她遮挡,但那歌声使她挺立在田野上。
她的心破碎了,就象今天傍晚她在小溪的卵石上摔碎的水罐一样。然而她还在唱,从那隐秘的创口透出的一缕歌声,变得更纤细,更强劲。在悠扬的曲调中,那歌声被鲜血沾湿了。
为着每天都有人死去,田野里其他声音都已沉寂。刚才,连那只落在最后的小鸟的啼啭也听不到了。她那不会死去的心,那为痛苦而活着的心,汇拢了一切已经沉寂的声音,现在她的歌声虽已变得高亢,但始终是甜美的。
她是在为她丈夫歌唱?暮色中丈夫正默默地望着她。或者,她唱歌是为了孩子?孩子是那么迷人,使她减轻痛苦;或者,她只是为自己的心歌唱?她的心比黄昏时分孤独的孩子更加无依无靠。
这歌声使正在降临的夜幕变得慈爱,群星带着人间的甜蜜在闪烁,布满星星的天空变得通晓人情,理解大地的痛苦。
田野纯净得象月光下的水面,平原抹去那不高尚的白天的浊气,白日里人们互相憎恨。那妇人仍然在歌唱。歌声从咽喉中飞出,越过变得高尚的白天,朝着群星飞升。
(明明摘自《拉丁美洲散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