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夏日
1990-01-01毛文
毛 文
今年,我23岁。
总觉得岁月在莫名其妙地成长,总觉得童年的嘻闹就是发生在昨天。
23岁,该有一份工作了。
大学四年在其先一片憧憬而后又万般惆怅中过去。一声令下:自找出路!我虽和往日一样,哼着走调的歌,走进走出,但在晚上我会暗暗发急:怎么办?
所有在冬天被窝里筑起的理想,所有被青春激情烤得热烘烘的斗志,在跨出校门的一刻开始动摇。23岁——是个不能再靠父母的年龄。于是,我用自己未长茧的手叩开了一家又一家大门。
“你父母是干什么的?”记不清多少个领导这样询问过。我不懂,难道只有染上父母的晕辉,才能实现自己的奋斗?有时候我真想朝那些人喊,我父母是掏大粪的,又怎么样?
“我们不要女的。”一句话就把希望挡在了门外。在那些人的眼睛里,女人要生儿育女,女人婆婆妈妈成不了大气候。可我也知道他们还害怕女人会超过他们,会使他们下不了台阶。这样一想我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台阶,哼,走着瞧。
“我们这里有个规定,三年不结婚,五年不出国,八年不分房,你做得到吗?”严厉中带着苛求。也许我能照老师教的办法先什么都应诺然后再反悔,可我不愿,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又欺骗别人,三年以后的事谁能保证,我不能被一个公章泯灭心头的点点火星。
走累了双脚,说渴了嘴巴,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我忍不住把眼泪和委屈一起倒出,“妈的,这算什么?”从不骂人的我,第一次甩了出去。也许生活本身就是一道难题。大学时代的最后一个花季,我忙着推销自己。
23岁,该有一个男朋友了。
我总是羡慕女友们能和她们的男友卿卿我我多年不厌;我总是奇怪别人能够原谅或者迁就情人的弱点,而我做不到。
我遇上过A君,那时他总戴着一副眼镜,不知什么时候我不经意地说了句“不如不戴好”,从此他真的双目炯炯地注视着我。
夏季风还没有掀起,我们便开始了约会。说不上有多少浪漫,我们连拌嘴都不会。他总是按他的原则办事,在他的思维中男人的世界可以包容一切,于是,在他的面前我总是感到有点不畅快。“我一定会成为作家的”,他瞧不起我的小不点之作,也许真的我及不上他的一半,可他总是做的比说的少,于是我对他没有了丝毫的崇敬,相反真想有一天超过他。
夏天,我们便因此没有真正地燃烧。
23岁,该有一个世界了。
我从小就和父母挤在一个房间,所以长大以后的第一奢望便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我不知多少回幻想过,坐在长毛绒的洋娃娃堆里看书,把我喜欢听的摇滚乐音量开到最大,用雀巢咖啡招待我那帮味道好极了的朋友,一旦想哭的时候就扑在被褥上嚎啕大哭……机会终于来了,借考托福为名与妈妈磨破嘴皮,才获准去西区亲戚的一间空房暂住,可第一天晚上我就没有睡着——我害怕,那里没有妈妈热辣辣的注目,也没有雀巢咖啡,甚至我的工资连买长毛绒玩具都不够。我把椅子顶在了门背后,可我顶不住来自内心的恐惧。我搬了回来,又和以前一样与大家亲热地挤在一起。那一晚我又记起了日记:23岁,我想有一个世界。
大学时代随夏天匆匆地来,又随夏天匆匆地去。在夏日的最后那个黄昏,我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记者证。也许,女人也不应该叫苦。
(沁人摘自《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