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门店谈判始末
1990-01-01柴成文赵勇田
柴成文 赵勇田
早在朝鲜战争打响不久,印度总理尼赫鲁于1950年7月13日致电斯大林和美国国务卿艾奇逊,他主张冲突局部化,用和平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并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安理会的合法地位。
7月16日,斯大林复电尼赫鲁表示:“我欢迎你的和平创议。你认为宜经由包括中国人民政府在内的五大国的代表必须参加的安全理事会,来使朝鲜问题得到和平处理,这一观点,我完全赞同。我相信,为了朝鲜问题的迅速解决,在安全理事会上听取朝鲜人民代表陈述意见,是适宜的。”
杜鲁门政府却拒绝了尼赫鲁的建议。
7月20日晨3时,尼赫鲁向全世界公布了他7月13日致斯大林、艾奇逊的电文,同时也发表了他与斯大林7月15日、7月16日两天分别交换的电文。
苏联常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乘轮任安理会主席的机会于8月4日在安理会上提出了一个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提案,要求停止朝鲜境内的敌对行为,在讨论朝鲜问题时,应邀请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出席,并听取朝鲜人民代表的意见。对于苏联的这一提议,中国政府于8月20日致电表示支持。
如果杜鲁门真的要想和平谈判,想把战火停下来,这是一个机会。但是,马立克的倡议,9月1日在安理会上被否决了。
同年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后,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受到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沉重打击,杜鲁门才不得不指示国务院拟出一项呼吁停战的声明。为了求得上下一致,1951年3月20日,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把这项声明预先向侵朝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打了招呼。
麦克阿瑟看到了总统准备发表的呼吁书。然而,他却于3月24口未经请示就发表声明:“我以军事指挥官的权限,准备随时同敌军司令官在战场上会晤,寻求不再继续流血而实现联合国在朝鲜的政治目标的军事途径。……如果联合国改变它力图把战争局限在朝鲜境内的容忍决定,而把我们的军事行动扩展到赤色中国的沿海和内陆基地,那么赤色中国就注定有立即发生军事崩溃的危险。”这已不是呼吁谈判而是在堵塞谈判之门了,英、法等国当即致电质问美国政府,杜鲁门为此十分恼怒。
然而事有凑巧,美国众议院马丁于4月5日公开了麦克阿瑟早在3月20日写给他的一封信件。信中批评美国的对外政策,重申他关于亚洲同欧洲一样重要,美国应把亚洲战争进行到最后胜利的观点。
杜鲁门看了麦克阿瑟致马丁的信件火冒三丈,他无法容忍这位将军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和破坏他的决策,立即召开会议讨论如何处理麦克阿瑟的问题。会议一致认为应撤销麦克阿瑟的职务。四天后,杜鲁门免去了麦克阿瑟的职务,并命其将指挥权立即移交给李奇微将军。”并任命詹姆斯·范佛里特接替李奇微任第8集团军司令。
麦克阿瑟下台了,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5月2日至16日再次对美国在朝鲜所追求的政治和军事目标进行研究,向杜鲁门提出关于结束朝鲜战争的政策建议——在恢复战前状态的三八线上通过停战谈判,结束敌对行动。5月17日,杜鲁门批准了这项建议。
众所周知,中国是一直主张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曾多次声明支持苏联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在安理会提出的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提案,上年10月2日支持苏联、乌克兰、白俄罗斯、波兰、捷克斯洛伐克五国在第五届联大政治委员会提出的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提案;11月18日,出席第二届世界保卫和平大会的中国人民代表团团长郭沫若向大会提出五项建议,主张从朝鲜撤退一切外国军队,实现朝鲜问题的和平解决。甚至在美军仁川登陆以后,中国领导人仍然希望对方能在到达三八线的时候停下来,通过和平协商解决问题;10月3日凌晨周恩来总理请印度大使向美国政府转话时仍然主张和平解决。
但是,对于从实力政策出发的杜鲁门政府,中国政府也不的幻想,因此作了长期打的准备。4月22日,中朝军队立即发动了反击,这就是第五次战役。这次战役的规模很大,双方投入的兵力超过80万。战至5月21日,中朝军队在整个战线上前进50—70公里,歼敌4.6万余人,战线从此稳定在三八线附近。
为了从谈判桌上摆脱其战场上的困境,于是,美国政府急于寻求谈判的路子。
艾奇逊先是要当时在巴黎玫瑰宫的查尔斯·波伦向驻德国的苏联管制委员会主席政治顾问弗拉基米尔·西蒙诺夫进行试探,也许对方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试探毫无反应。
此后,艾奇逊让驻联合国的欧内斯特·格罗斯和托马斯·科里向马立克和苏联驻联合国副代表西门·查拉普金进行非正式的试探,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引起一些谣传;通过美国——瑞典——莫斯科的渠道又秘密试探了一下,同样没有回声;让白宫政策设计办公室的查尔斯·伯顿·马歇尔去香港寻找接触的机会,辛苦了一阵,仍然没有获得成功。
这时,艾奇逊想起了另一个人——乔治·凯南。
凯南当时是国务院的顾问,过去在苏联工作时间较久,现正在普林斯顿大学研究所里工作。国务院请他去见马立克。
凯南受命之后,立即提笔写了一封亲笔信致马立克,要求作为私人拜访去看望他,并希望马立克接信后打电话或写信给予回答。
回信很快收到了。5月31日,凯南从新泽西州普林斯顿大学驱车到达纽约海滨长岛格伦克福庄园一幢幽雅别墅。
马立克在宽敞明净的会客厅里接待了凯南。凯南从美苏关系说起,逐渐引向本题。他说:“我们两国在朝鲜问题上,似乎正在走向一场可能是最危险的冲突。这肯定不是美国的行动和政策的目的。当然,我们也很难相信这会是苏联的希望。”
说到这里,马立克立刻感到乔治·凯南话中有话,便问:“既然美国的行动和政策会造成这样的危险,难道不应该改变你们的行动和政策吗?”
凯南不理会马立克的提问,径直触及到本题,他说:“看来,中国人所导引的航向不可避免地会招致这样的结果。不管北京是否希望这样,但对我们两国来说,这是个引向严重麻烦的趋势。”
马立克提醒他说:“凯南先生提到中国的行动,你知道,中国曾多次提出朝鲜问题应该和平解决。中国人民志愿军是在美军逼近鸭绿江直接威胁到它的安全时才进入朝鲜境内的。”
凯南没有反驳。他说:“我说的是现在的危险趋势应该得到制止。我看制止这种趋势的唯一办法是双方的司令官进行停战和停火的谈判。我们很想知道莫斯科对于这一形势的看法,也想知道如果有什么建议的话,那将是什么样的建议?
马立克两手一摊作了一个手势:“你知道,苏联并未介入朝鲜战场上的作战。”
凯南不得不单刀直入:“美国准备在联合国或在任何一个委员会或是以其他任何方式与中国共产党人会面,讨论结束朝鲜战争的问题。”至此,凯南总算把他受命要说的主要意思都说出来了。
马立克同凯南的谈话,传到北京。根据前一个时期美方的表现,初看起来给人的印象很可能又是缓兵之计。但是,我们从来不拒绝谈判,问题在于谈判的时机和条件。
1951年6月3日金日成到达北京,同毛泽东、周恩来等深入地讨论了这一事态的发展。
于是,一切按预定的安排运转起来。
苏联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于6月23日在联合国新闻部举办的“和平的代价”的广播节目中,发表了一次举世瞩目的重要演说。他强调: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第一个步骤是交战双方应该谈判停火与休战,双方把军队撤离三八线。”
接着,6月25日、7月3日,我《人民日报》连续发表社论,表明了中国政府的立场:“毫无疑问,作为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第一个步骤,马立克的提议是公平而又合理的。”
谈判的路终于沟通了。6月29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向李奇微发出如下指示,并要他一字不差地准确执行。
“奉总统指示,你应在30日,星期六,东京时问上午8时经广播电台将下述文件向朝鲜共军司令发出,同时向新闻界发布:本人以联合国军总司令的资格,奉命与贵军谈判下列事项——因为我得知贵方可能希望举行一停战会议,以停止朝鲜的一切敌对行为及武装行动,并愿适当保证此停战协议的实施。我在贵方对本文的答复以后,将派出我方代表并提出一会议的日期,以便与贵方代表会晤,我更提议此会议可在元山港一只丹麦伤兵船上举行。联合国军总司令李奇微(签字)。”
7月1日,金日成、彭德怀发出复电,电称:
“联合国军总司令李奇微将军:你在6月30日关于和平谈判的声明收到了。我们受权向你声明,我们同意为举行关于停止军事行动和建立和平的谈判而和你的代表会晤,会晤地点,我们建议在三八线上的开城地区。若你同意,我们的代表准备于1951年7月10日至15日和你的代表会晤。”
在中国一方,从马立克信号发出的时候起,周恩来就注视着各方面的反应,着手考虑谈判的人选。他首先想到的是李克农和乔冠华。
李克农、乔冠华受命后,毛泽东专门接见了他们,同他们就停战谈判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并要李、乔立即组织一个工作班子。这个班子里有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经济学博士浦山,新华社的丁明、沈建图等。
关于中朝代表团代表名单,根据彭总的提名,中共中央确定志愿军方面由副司令邓华、参谋长解方出任。人民军方面,金日成指派南日为朝中方面的首席代表,李相朝为代表。
美军方面由李奇微指定美国远东海军司令特纳·乔埃海军中将为首席代表。
从此以后,以朝中为一方、美国为另一方的停战谈判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谈判,边打边谈,打打谈谈,经过两年多的时间,正义终于战胜了武力。
1953年7月27日,本来是普普通通的日子,可是因为朝鲜停战协定要在这一天签字,它就成了值得永远记忆的一天。
上午10点整,朝中代表团首席代表南日大将和“联合国军”代表团首席代表哈里逊中将分别在会议桌前就座。
签字仪式于上午10时10分结束,双方首席代表南日、哈里逊签字时间即作为停战协定签字时间。
7月27日,“联合国军”总司令、美国陆军上将马克·克拉克于汶山的帐篷里,在停战协定上签上了他的名字。他签字后说:“我们失败的地方是未将敌人击败,敌人甚至较以前更强大,更具有威胁性。”“当我在停战协定上签字时,我知道这件事并未结束——反抗共产主义的斗争,在我们这一生将不会结束。”
是的,作为美帝国主义在朝鲜战场上的代表,克拉克没有隐瞒他们的目标。我们应记住的是:美帝国主义毕竟是美帝国主义。斗争形式虽然已经转换,但斗争远远没有结束。
(根据《板门店谈判》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