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荣的邻居
1990-01-01鲍·克拉夫琴柯
〔苏〕鲍·克拉夫琴柯
她几乎每天都要到我们家来。
只要我一打开门,她就两手交叉在胸前说:“请您原谅,我又来打搅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我知道你的一会儿有多久,”我心烦意乱地想着,巴不得她赶快走开。我又暗自责怪我的老婆——我已经无数次求过她,别让这个女邻居三番五次地来访,搅得我不得安宁。可我嘴上还不得不说:
“啊,没关系,请进来。怎么能说是打搅呢!”
“埃利维拉!”我妻子高兴地叫起来。“我还在想,是谁到我们家串门来了!啊呀!”她两手一拍。“你穿了一件新衣服。上帝呀,真迷人!在哪儿买的?”
“告诉你,休假的时候,我跟丈夫到列宁格勒去了一趟。”
她走进房间,在穿衣镜前照了又照,孤芳自赏,问道:
“鲍里斯,原谅我打搅一下,您觉得我穿这件衣服好看不好看?”
“好看,”我小声嘟哝了一句。
“您知道吗,我丈夫也是这样说的,可我总不相信……因为在丈夫眼里,妻子无论是浓妆还是淡抹,都是美的,对吗?”
“也许是吧,”我喃喃应了一声,又埋头看书了。
妻子端了茶进来,她面对面坐下来,于是又……
女邻居的话滔滔不绝。她说得很急促,时而看看我,时而望望妻子。她讲述着她怎样跟丈夫上剧院,进餐厅,讲述去列宁格勒的见闻。
我的妻子静静地听着,不时地叹息着。
“多亏有了丈夫和女儿帮我做家务事,”女邻居说。“这我才显得清闲。”
“您那位大概不抽烟吧?”有一次,我刻薄地问她。
“为什么不抽?他抽烟,”她连忙说,“但是到楼梯口去抽,因为我的肺部有毛病。”
“你瞧,你瞧,”我心想,“除了陪你逛剧场,光顾餐厅,其它嘛,都对你有害处……”
她走了以后,妻子从这间房走到那间房,长时间踱来踱去。她一边叹气,一边责备我说:
“你也看看人家的丈夫是怎样的……一切为妻子着想。可你……”
“那你去找这样的丈夫吧,”我也气愤地顶撞她。“你告诉那位,”我指着门口的方向,“请她今后自觉点。”
妻子双手捂着脸,到里屋去了。我一人呆在那儿抽烟……
……就在那一天晚上,因为工作忙,我不知怎的忘了烟剩下不多了。当我发觉这一点后,商店都已经关了门。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向哪一家邻居去要几支。我问一家——没有,问另一家——也没有。我按响了埃利维拉家的门铃。开门的是她女儿,这个姑娘胖得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称。她手中拿着卷发轴。
“令尊在家吗?”
她默不作声地朝房间一指,就走开了。通向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我看到一个男人躺在沙发上抽烟,窗前放着一台缝纫机,裁好的衣料堆在窗台上。而埃利维拉……正在擦地板。
“可以进来吗?”
那个男人懒洋洋地转过头来。
“我的烟卷抽完了……您这儿有吗?”
“埃利维拉!递给这个人烟卷,”他打个哈欠说。“在厨房的桌子上。”
埃利维拉很费劲地直起腰,撩开披在前额上的一绺湿发,看到是我就脸红了,慌乱地整了整身上的旧衣裙。
她拿了烟卷来,用那双被水泡得通红,满是裂口的手,递给了我,看也不看我一眼……
从此,她再也不到我们家来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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