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形象
1990-01-01张晓伟
张晓伟
当我开始懂得母亲这一字眼的神圣时,就时常想象至善至美的母亲形象。这大约从十来岁就开始了,因为那时我已远离母亲,童年记忆中的母亲在岁月的剥蚀中越来越模糊,因而她留给我的想象的素材不是很多。
少年的情感生活中,母亲无疑占有重要的位置,当这一位置空白时,他将更多、更早地领略人间的冷暖,这是我今天的理解。
那时,当我看到邻居的小伙伴在傍晚被我们的母亲唤回时,夕阳中孤零零的我嫉妒且难过;当我看见他们亲昵地喊着妈妈扑进他们的家门时,就不由得想,那一定是惬意非凡的。那时我就难过我比他们缺的很多,很多,便想象一个母亲的形象——她肯定是世上最亲的人。
如今我早已做了父亲,这种想象却愈发强烈了,因为人过三十,爱与恨似乎更加明了。
我无意贬低我的生身母亲,因为是她赐予我生命,使我有机会领略人间,但她不负责任地把我很可能与大多数孩子一般无二的家庭一分为二,因而在我二十几年的曲折生活中,母亲这一概念既熟悉,又陌生。
在离开母亲的漫长岁月中,由羡慕小伙伴而想到我的母亲,幻想着如果父母不离异,我的家庭是怎样的温暖。
想起母亲,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随娘改嫁,紧接着又逃到生父身边,与父兄相依为命的日子。
在困苦的日子里,人们给予我的温暖显得那般巨大,也就使我终生难忘。
清晰地记得,继父在一次毒打我之后,我带着诉不尽的委屈跑到学校,扑到我的班主任老师怀里——如今想来,那时我已把她看作了母亲。她查看着我身上的伤痕,流下了真实的泪,之后,与校长气愤地去找继父单位的领导。这是在尽母亲的职责。至今,我常常怀念起我的这位老师,每当我想起母亲的形象时,我想起她。
那年我九岁,在逃往生父居住的地方的旅途上,我孤身一人。火车上那位乘务员阿姨为我洗脚,照顾我入睡。每当我想起母亲的形象时,我想起她。
在与父兄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我记得我的另一位班主任老师,想起她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为我——她的学生缝补褴褛的衣衫。每当想起母亲的形象,我想起她。
我常常想起我的乡亲们——那些大娘、大婶们。她们无数次慈祥地注视一个端着她们的饭碗狼吞虎咽的孩子,感叹没娘的孩子多么可怜。每当我想起母亲的形象时,我想起她们。
我的师长,我的乡亲,我的可尊敬的领导以及所有善良的人们所给予我的母亲般的温暖,使我觉得这世界是那般美好。邪恶的伤害尽管常常令人沮丧,想起曾获得过那么多母亲般的关怀,就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并不孤单。
个人的荣辱、恩怨与家庭,更与社会紧紧关联。在家里没有得到的,在社会上我得到了。
我的母亲,我的老师,我的乡亲,以及所有给予我母亲般温暖的人们,我永远感激他们!因而当我一听到母亲这一伟大字眼时,我就想起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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