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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上帝虚荣的使者

1988-11-01墨哲兰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88年11期
关键词:上帝命运石头

墨哲兰

如果你硬要把我逼到读书的祭坛前,我只有脱光我自己,对于我,读书,就是把自己脱光。

不,不是为了牺牲,奉献,象扎格纳特教徒舍身于书的巨轮下,让它碾过。

而是为了“反身而诚”。

我是一个毫无个性的人,或者说,我没有任何显现物可以用来显现我的个性,尽管我的想象蜷曲在乓失的文字里,但它从来没有象圣徒的日记那样能够敞开一个众所周知的隐秘,作为无私的贡奉以赢得自我的升华。

宽恕我吧,上帝也不能拯救没有灵魂的人,他拯救的是他给予的,他满足了他的虚荣。

书,就是上帝虚荣的使者。

上帝说:“你必须”。

于是书就把“你必须”变成“我应该”。

即把被迫转为自觉。命运,其实是命令,只不过以认命的形式潜入意识,仿佛命运天生就是我的内在需要——“主啊,领着我走吧!”

即然命运象阳光普照众生,我,一个命定的囚徒,岂敢弯弓而抱怨。

多少年来,我被书引到了命运的边缘,它给予我语言和概念,因而它总是能够说出我的心里话,以至我不得不建立这样一种自信:太阳晒,石头热,是排行在时间的母胎中的颠扑不破的因果律。

可是,当我这个唯一被太阳晒的石头突然发起热而且发到闪光的时候,同样的语言,同样的概念,我说,“我应该”完全遵照“我必须”,怎么,我就失去了原因的保证?上帝要我下地狱!

因果链断裂了,概念象四散的珠儿,消失在文字里,它本来就是文字,只是人们相信上帝赋予它的意义,它才显得那么神圣。同样道理,上帝能够赋予,也能够撤除,只把文字留给它的弃民。

于是,这个尘世上,一半人恪守意义,一半人只有文字。

我呢,既被意义所抛弃,又被文字所拒绝,反倒成为伊壁鸠鲁的游神,只存在于两者之间的空隙里。

你知道这是多么寂寞的景象。每翻开一本书,我总是发觉意义飘浮在文字之上,就象书飘浮在人生之上,就象人生飘浮在我之上一样。我飘浮得厌倦了,想抓住人生,但抓住的却是书本,却是意义,却是文字,结果,还是光秃秃来去无牵挂的我。

别这样看着我,我何尝不愧对自己的空无,我何尝不动情人生的博大和书的永恒,但我可以站在众神面前说:我没有天赋,我凭着我的勤奋发誓,我做了我能够做的一切,我之所以空无所有,那不是我的过错。

你看见了吗,上帝,

有一个我,

你施舍不了,也夺取不回。

(摘自《科技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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