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青年朋友的一封信

〔法〕安德烈·莫洛亚

微笑送与爱吾者，

叹息留给恨吾君。

无论上苍意何在，

此心付予诸命运。

——拜伦

你们的生活始于艰难之时。历史上，曾有涨潮之水推动着笨拙的游水者到达成功的彼岸。而你们这一代却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逆流前行。困难是不言而喻的。刚一开始，你们便会感到窒息，以至没有信心游到彼岸。放心吧，在你们前面其它人遭到的风浪同样凶猛，但是，他们并没有被吞没。只要机智，勇益，你们就能坚持下去，直到风平浪静。

胜利者们，请不要忘记:人类的胜利从来都是局部的，瞬息即逝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一劳永逸的。任何成功都不能决定遥远的未来；任何协约都不会长久地决定民族间的关系和它们的国界；任何革命都不可能建立一个永久的幸福社会。不要奢望某个人或某一代人，在完成了一项任务之后，便有权懒洋洋地享福。生命的旅程只有在黑夜降临时才终止。

切忌急躁。财富和名利时起时落。我希望你们多遭到些障碍，多经历些斗争。斗争能锤炼你们的意志。等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你们就会象暴风雨冲击下的礁石一般坚强粗犷。世间的困苦将雕琢你们的精神。你们将成为性格坚强的人。面对舆论的浪潮，你们将报之一笑。人在年轻时，觉得一切都很可怕。最初遭到的挫折，如同挑战一般；人类的劣性令我们恐惧。在与人世间的残酷抗争中，你们应当建立一个心灵的避难所。每个人都可以在他的思想深处，建立一个可以抵御重型炮弹和恶语中伤的隐蔽所。一个心境平和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论是迫害，还是诽谤，都不可能削弱他内心深处思想之壁垒。

对待爱情要严肃，但不要把它看得太重。少年时代，女人们的琐碎，轻佻，谎言和残酷会使你们震惊。不过，你们应当明白，这些表现了她们的天性的举止，虽然都是真的，但却只是些表面现象。观察她们也要象观察大海一样，真心想了解大海的人来说，它是个可靠的朋友。在那些轻易委身于人的女人后面，寻找那些迟疑不肯表露柔情和给予信任的腼腆的灵魂。向你认为值得爱的女子表示你的忠贞吧。不要羡慕堂·璜，我很了解他，堂·璜是世界上最不幸，最不安，最软弱的人。

对任何事情都要忠贞不渝，始终如一。我知道，在事情被搞糟时，人总是爱灰心泄气，愿意寻找另外一个女人，另外的朋友，在另一个环境中重新开始生活。不要走这条表面看来容易的路。在某些情况下，对难以忍受的不幸者双方，新的选择是完全必要的；然而，对大多数人来说，最好的办法还是把现有的爱之舟修补好。能够在同自己一起成长和战斗的人中间死去，这是最幸福的事情。

最后。你们要谦逊，有胆略。爱情，思维，工作、领导，所有这一切都是困难的。在尘世生活中，你永远不可能把它们中间的任何一项完成得与你少年时所梦想的那般圆满。尽管这些很困难，可是，并不是不可能的。在你们之前，无数代人都完成了这些工作，而且，不管怎样，都通过了两个黑暗的沙漠，找到了那有限的生命之光。你们所扮演的角色是短暂的，观众也同你们一样并不是长生不老的。

(邓志翔摘自《生活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