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骆驼

贺起龙

“来啦!”人们争相大声吆喝，顿时，地处土耳其埃法索古城外三公里处的一座古罗马竞技场上的七千多名观众喧声雷动，一片欢腾。

十峰、二十峰、三十峰……披红挂绿的骆驼高昂着头，仿佛自天而降的神兵天将，迈着骄傲步伐，在主人陪同下威风凛凛地走过来。

在中东各国，被称为沙漠之舟的骆驼是广大干旱地区的主要运载工具，同时也是极普通的肉食动物，只有在土耳其，骆驼被驯来格斗。在那里，从马尔马拉海到地中海岸，几乎每个城市都建有骆驼竞技场；就是在偏僻的山区小镇，乃至前哨地区，斗骆驼也是无处不见。

骆驼的格斗生涯从五岁起，到二十岁止，十二、三岁的土鲁处于格斗的顶峰时期。一头强健、善战的骆驼价值可达八十万美元。

土鲁格斗的准备工作从春初开始，春、夏、秋三季要给它们提供充足的大麦、燕麦或小麦作饲料。其间，它们的体重剧增，但冬天一到——冬季是骆驼的发情期——喂食量就要逐渐减少，其间，还要特别注意，不能让它们接近异性。这样，它们就逐渐变得好斗。有时，它们情绪烦燥不安，甚至兽性大作，狂怒地抖掉身上的鞍架。这时，倘若遇上一头同性骆驼，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拼命搏斗。反之，它就会百般温存，极尽调情、谄媚之能事。

斗骆驼一般在星期日进行。

根据骆驼的不同年龄和体重，格斗分为四级:轻量级、次量级，中量级和重量级。参加重量级格斗的骆驼一个个膘肥体健，壮似公牛。格斗有明确的技术要求。事前，先由专家根据每头骆驼的不同情况，把它们分为五等:萨吉奇只准用身体的右侧进攻；雪尔古用左侧；吉杰尔只许用腿使绊；巴吉奇只能用自身的重量把对手的头按倒在地；特卡奇则要施计去踩对方的蹄子，威逼其认输而逃。

格斗前，要对裁判员进行严格挑选。组委会还要在头天晚上选出五名监线员、十名骆驼看护人，以便一方暴怒时，强力把双方分开，避免致伤。

快瞧，在主人和一群推崇者的簇拥下，骆驼脚脖上系着一串串珠子和贝壳，肋间挂着一条条小链条和铃铛，驼峰上下绑着内装松软充填物的五颜六色的护体，一摇一晃地阔步昂首走来。阳光下，色彩艳丽的披挂闪闪发光，铃铛随着骆驼脚步的移动钉铛发响，清脆悦耳。

两头巴吉奇进入竞技场。它们侧对侧缓缓靠近。观众陡然从座位上站起。然而，争斗的双方却各自往后退了退。它们恰似两个拳击手，相对而视，都在静静地寻找对方的弱点，以图一举取胜。接着，一个猛地跃起，从右边向对手扑过去，全力用脖子压住对方的脖子，试图把它按倒在地。但是，对方似乎早有防范，于是巧妙地一躲，傲岸地抖了抖身子，重新把头高高扬起。然而，进攻者却不给它喘息之机，冷不防又从左边发起进攻，向对方使劲压去，迫使它弓下身子。它的机智灵活的战术和激昂的战斗士气，博得观众的一片喝彩。交战双方僵持几分钟后，进攻者竭尽全力按住对方的头，被进攻者试着晃晃脖子，暗寻出路。

突然，奇迹出现了:从表面看来处于困境的被进攻者终于挣脱对方的压力，它倒退几步，紧接着又奋力把对方的头压向侧方，使它失去平衡，跪倒在地。可能，还未等看护人跑过去，它又身子一跃，重新站了起来。

格斗已经持续了十五分钟，双方仍然势均力敌，胜负难分。猛然，场上又出现闪电式的变化。只见那头原先看来处于守势的骆驼跳着转了一圈，又横杀过去压住对手的脖子，弓身屈体，全力把对方压倒在地。这时那头原来不可一世的骆驼已经招架不住，徒劳地挣扎一阵后，终于精疲力竭，俯首认输。等到胜方站起，它立即弃场仓惶逃窜。无言的胜利者昂首朝天，傲然地又蹦又跳，在场上打转。

场上喧声鼎沸，掌声震天。看护人欢喜雀跃，骆驼主人喜不自胜，两人跑过去，共同把一块精制的漂亮地毯扔到驼峰上。

全部格斗结束后，胜方主人犹如古时出征凯旋归来的皇帝，被欢跃的人们高高抬起，在乐队高奏的凯歌声中绕场一周。数千名观众宛若沉浸在盛大节日之中，伴随着欢快的乐声，狂欢纵饮，翩翩起舞。欢声笑语，彻夜不绝。

(摘自《环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