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明晰人生与活化智慧的手段
1986-11-01金马
金 马
对于读书的好处,有人归纳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情与理,书中自有天与地。”这种说法对不对?我说,这要看怎么理解。
依我看,上述四个“自有”中,最容易使人感到迷惑不解的或产生歧义的是“黄金屋”与“颜如玉”这两个。如果我们不拘泥于对它们的传统释意:即它们所特指的封建士大夫借读书以获取功名利禄的内涵;那么,古今中外,对于读书的好处,倒是有许许多多与此相类似的描述颇能发人深思,并引伸出许多对于当代读书人也颇具启迪意义的道理来。
先说“黄金屋”。英国学者约翰·罗斯金认为:“书中的词语就是含金的矿石。”我国著名作家赵树理则认为“读书就象开矿”,是在“沙里淘金”。自然,对于深得读书要领、善于从书籍中筛选出“金子”的读书人,要说他们“自有黄金屋”,也就不能算过分了。其实,认真说起来,会读书的人其收获的价值远非“黄金屋”可以媲美。唐代王梵志有诗云:“黄金未是宝,学问胜珠珍。”宋代张景修在他的《送朱天锡童子》诗中便说:“黄金满籝(即“筐”)富有余,一经教子金不如。”可见,如果这“黄金屋”不是指读书人借此追求的功名利禄,而是指借以明晰人生的重大价值,它实在是该远远屈居于其真实价值之下的。
书,是历史的见证,文化的赋形,心灵的钟声,宇宙的情种;书,是“明月窟”、“清风滩”(〔宋〕杜浚语);书,是“却老方”、“活水源”(〔明〕于谦语);书,是“全世界的营养品”(莎士比亚语);书,是“我们时代的生命”(别林斯基语)。“黄金屋”岂不太小,哪里涵容得了!让这样一团无机元素晃花了眼神,于人生岂不是损失太大啦?
再说“颜如玉”。实在说来,这个比拟即使抛却原意,也未能状写出书籍这个精灵在推进人类进化和提高人类审美价值的灼灼光华和佼佼美质。唐代号称醉吟先生的皮日休就曾评曰:“惟书有色,艳于西子。”此乃奖掖书之美艳绝非一般“玉容”可以比拟。清代袁枚进一步发挥说:“见书如见色(指“美”而言——作者理解),未近心已动。”则更把书籍悦人之功恰当地远驾于美人儿之上。
这些貌似痴颠的语言,并非是先贤大智者们的醉话和谵语。世人读书果真读到情境自如时,就会油然顿生“昭昭然若日月之代明,离离然若星辰之错行”的超凡脱俗的审美感受,使人为之倾倒,为之击节;这时,即使炉兽袅袅,“红袖添香”,怕也难博得读书人之一顾了。
大凡有过多年读书教训的人,都会悟得,真要立志读出个名堂来,收到理想的效益,就不能不讲究一点读书战略。聪明的读书人决不迷信书籍,把它作为单一的求知渠道,而是在阅读活的大自然,阅读活的人类社会的基础之上、过程之中,灵活机动地阅读那些对彼时最为迫切、最为有益的书籍。以利于明晰人生,——随时寻到自身在社会伦理环境及益智群体活动中的理想的时空位置;以利于活化智慧,——准确地筛选和把握时代通过书籍这个工具所发布的益智信息,以更大限度地开掘和发挥自己的潜能素质。这样的读书战略,其根本的追求在于借书籍以有助于端正人生的要义,激发人生的潜力,提高鉴别人类文化精品的能力;并在此基石之上纵横拓新,继往开来!
这样子“活读运心智,不为书奴仆”(叶圣陶),就可能更有效地驾驭书籍这个能致人生美丑互变的精灵,朝人生日益美丽的方向发展。就有望把人生“读”活,把智能“读”活,把美感“读”活,使它们手挽着手,鲜鲜地、美美地壮观和优化人的一生。
反过来说,读书之大忌乃沦为活书柜、复印机;读书人最可悲的莫过于把自己的脑海蜕变为著作家们的跑马场、资料库。正如《蒙田散文》中所说的,如果“我们拿别人的学问和意见来保存,便算完了……”。聪明的读书人,当代的求知者善于把书作为捕捉信息、激活智能的一种利器;通过它进行扫描(即博览)、聚焦(即专攻),使自己的智能结构始终处于社会适应力的最佳状态。这就是深得蜂蝶兼采、嘉膳之和要津的读书人读得得意、读得卓有成效的根本原因。无论是书的“初恋者”,抑或是学富五车的读书大家,要想从读书中真正获取切实的利益,概莫能外。
现在,在世界范围内已经进入了不读书就难于体面地生存的时代。
西塞罗说得好:“没有书籍的屋子,就象没有灵魂的躯体。”可见书在家庭伦理中具有精神支柱的作用;约翰生说得更妙:要是“一个家庭中没有书籍,等于一间房子里没有窗户。”显而易见,热爱书籍又是适应现代的开放家庭不可或缺的因素之一;至于读书对夺取幸福生活的意义,我们宁愿听信左拉的一段高论,他说:“幸福的根源在于知识,知识会使精神的硗薄的原野变成肥沃的土地,每年它的产品以十倍的增长率,给我们带来财富。”这个论断确实有趣,愿希望率先富起来(包括物间和精神)的人们三思。
自然,读书在大多数情况下不宜急功近利,过多地去贪图身外之物,所谓“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即属此意。有了这般洒脱的心境,就可以避免把一部味道挺好的书读得走味儿了。
(马宝珠推荐,摘自《博览群书》198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