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的自白

田建华

我是1。

在123456789……直至8的自然数列中，我结构简单，体质瘦弱，数小量少，微不足道。因此，我固有自知之明。谦逊是我的个性。

有人夸我:“你是有价值的呀!你左边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0”呢你是它的无限大倍啊!”

我怎能那样去认识问题?0，固然什么也没有，与略有价值的我不能同日而语；但是，它是真人不露相，是大有潜力可挖的。它一旦改变了“左”的面目，与我相辅而行，那将使我的价值，力量、智慧、才干……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巨变猛增1我怎能比其不遇而沾沾自喜呢?说我是0的无限大倍，那只是一种说法，一种相对观念相对值，我的绝对值仍是一；而从我起步的8，才是我绝对的无限大倍啊:我的实质只是一。

我是一。我是沧海之一粟，汪洋之一滴，是银河系里的一颗小星，是戈壁滩上的一粒沙石，是书山学海里的一个铅字，是庞大机体上的一颗小螺丝，是航天飞机上的一个小电钮……

我小我少，但又不失轩昂气宇，铮铮铁骨，远大的志向，执着的追求。

我是一根火柴，价值常常是点燃一支香烟，便落身尘埃。即使如此，我也欣然坦然，死而瞑目，从不哀叹命运多舛，因为这毕竟是为人做了一件好事。但我十倍的期冀:伴随开拓者，去到大漠荒滩，燃起熊熊烈火，为祖国开出万顷良田；我百倍的渴求:去到那偏远、简陋的茅屋、地窝，为奋发者点亮如豆青灯。

我是一双鞋袜，也曾为衣著癖们增添过神气光彩；但我更想穿在跋涉者的脚上，去走坎坷不平的路，去攀陡峭险峻之巅。

我是一只金笔，曾就范于文学高手，引进了意识流，朦胧法等现代良种，在古老的神州大地上，开出了招人注目奇葩；但我更乐意伴同“山药土豆派”们，长期居身山坳乡野，边塞荒漠，用俚语乡言去谱写人民大众之心曲。

我是一组音符，曾在贝多芬，柴可夫斯基的天才排列组合下，产生过风靡人寰的乐章；但我更感自豪的，是掺合着鲍狄埃，狄盖特，田汉，聂耳的心血，为饥寒交迫的万千奴隶发出过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吼声:

我是一支钻头，为“四化”开掘源源动力；

我是一张银镰，为农民割刈穗穗喜悦；

我是一杆钢枪，为母亲捍卫甜甜的梦；

我是一名战士，战时，就是董存瑞、黄继光、罗光燮，敢为祖国捐躯；平时，就是雷锋、朱伯儒，自觉投身于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

我是一位知识分子，便以蒋筑英、罗健夫为榜样，悉心为事业竭尽智慧与忠诚。

我是一名支边者，乐于边疆扎根，生愿挥洒热汗，染边疆一片绿；死愿化为骨粉，肥边疆一片土!

我啊，还是一颗童心，对祖国、对人民、对党，永远赤子深情!

我是一，但也粗通两分法。在长途跋涉中，纵有一泻千里的气概，一往无前的信心，但也还是只求一步一个脚印地稳进；从不贪求一步登天，一蹴而就，也不奢望一帆风顺，一劳永逸。路漫漫其修远，道崎岖而多障，故而即使遭到一败涂地，也不从此一蹶不振，而要自我发号施令:立即爬起，纠正步伐，继续进前!万一遇上火焰山，我也不会一筹莫展，而要学孙行者去取获芭蕉扇，扇灭妖火，即刻登程。

在知识爆炸的时代，我近于一窍不通，几乎与0相等、满身都是待填补的空白。因之，我既不得意于一孔之见，一得之功，也不满足于一鳞半爪，一知半解；我似干旱的禾苗，翘首渴盼知识的雨露。我再不觉得丘巴比秀才光荣，就象再不相信越是一贫如洗就越叫革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