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看到的美国
1986-11-01杨美蓉萧庆璋
杨美蓉 萧庆璋
讲文明,讲卫生
我们在哈佛大学尼曼新闻基金会主办的记者进修班学习了一年。刚刚到美国,第一个印象是:美国是个物质丰富、高度文明及科学发达的国家。
我们在哈佛大学校园附近租了一套公寓。第二天,正巧是每周一次收垃圾的日子。早晨起来,往窗外一看,家家户户装满垃圾的大塑料袋都由专人堆在指定的人行道上,其中也有旧沙发、床垫、皮箱等。当垃圾车一到,清洁工人就把这些垃圾往车尾的铲斗上搬,一开动机器,垃圾和杂物都被压扁而进入车厢,而人行道却不留一点残迹。
我们的公寓附近,家家户户住宅前那绿茵茵的草地上,都种着鲜艳夺目的花卉。就说我们住的公寓吧,是哈佛大学三十年代造的职工宿舍,在美国来说已是老式的次等公寓了,但走进正门也有美丽的花圃。在公寓边门两旁,有一条狭长泥地,四周围着一排常青的矮树丛。可是住在我楼上的那位美国男青年,他自动在假日撤下各种花籽,每天一下班回来就下楼浇水,不久美丽的鲜花长满了这块土地。周末我们走过边门,看见他在浇水、松土时,就对他说:“谢谢你的辛勤劳动,你使大家得到了美的享受。他笑着回答:“不,没什么,我很高兴为大家效劳。”
每当下雪,家家户户都包干门口的人行道,不是洒盐以防止行人滑倒,就是扫出一条通道。每周一次大家把停在马路边的汽车开走,以便卫生管理部门的清扫车来打扫马路,清除落叶。在这一年中,我们天天走到校园上课,可是我们的鞋上很少有尘土,我们的鼻垢也始终是白的。还有令人赞叹的是,每当我们走进公共场所的厕所,很少闻到臭味。厕所内摆着手纸、肥皂液和擦手纸,人们用完后都自觉扔进旁边的桶里。五年前来过中国的一个美国妇女问我:“你们公共场所的厕所还有臭味吗?”中国厕所的不文明似乎已令她难以忘却。
舒适而又高效率的交通工具
在美国乘坐各种公共交通工具如飞机、火车、长途汽车、地铁、公共汽车等。电话订票非常方便。翻开电话本,往一家家航空公司或旅行社拨电话,,选中一家票价最便宜的公司就订下了票。在飞机起飞前半小时来到机场大厅,即可在电脑中找到自己的名字,付了钱,交上行李,就可进入候机室。而人民捷运航空公司还可以在飞机上付钱买票,这样可节约旅客很多时间。有一次我们订了机票,因为有事不能离开,就打电话去退票,对方回答说:“谢谢您来电话,欢迎你下次再来。”又有一次我们订的是三点钟的机票,临时我们想提前走,匆匆赶到机场,不到一刻钟就换好了机票,来到候机室。服务员小姐告诉我们,现在还不能知道座舱内哪个座位有空,但“请放心,保证在登机前五分钟通知你。”果然,她通过电脑,准时给我们找到了空位。我们从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坐火车到华盛顿,一到车站,把行李交给服务员,自己即轻装走进月台。当我们踏上自己的车厢,行李已摆在车厢门口专放大行李的地方了。
电脑控制一切
在美国,电脑控制一切。
我们到哈佛大学图书馆去借一本新出版的书,从微型胶卷目录上找不到这本书名,请图书馆工作人员帮忙。不到五分钟,他已通过电脑找到在波士顿公共图书馆和韦尔斯利学院的图书馆有这本书。到银行去取款,把银行给我们的专用取款卡塞进银行大厅墙上的电脑取款机里,再按电钮,送进自己的密码和所需款项的数目,几秒钟后钱就出来了。接着取款机自动退出专用卡和一张帐单,说明我们帐上还余多少钱,供我们核对。
在美国坐地铁,各个城市有不同规定。波士顿、纽约等地不论远近都是同样票价,在售票亭买地铁专用硬币后,丢进自动检票机里门即打开。在华盛顿要把钞票塞进自动售票机,根据路程远近所需的价格而按电钮,顷刻象名片一样大小的票子和找头就跳出来了。进站时把票子塞进自动检票机,门就会打开。有时你买了一元四角的票,想提前在只需一元二角的地方下车,这样出口的自动检票机会在票上记录尚余二角,下次可再用。
近年来,美国的报纸不论大小都用电脑终端机(VDT)发稿。当我们去参观一些报社,走进编辑室,只见每个写字桌上一架VDT室内很安静,没有过去用打字机发稿那样的吵闹声。记者在VDT上打字,稿子就出现在荧屏上,随时按钮可删改内容或纠正错字。当稿子写完,一按钮,稿子出现在编辑桌上的电脑里。经编辑修改完,即按钮发到了排字房,排字房工人从VDT里拿出一张张样条,把它们剪下贴在样板上组成版面。我们在英国《经济学家》杂志驻美记者的家里,也看到了一部便携式VDT。告诉我她们,当她在VDT上把稿子写完后,联上电话接头,稿子就可直接传到伦敦编辑部编辑写字桌上的电脑里,她已不再用电传或电话发稿了。她说一般高级知识分子家里都有家用电脑,写论文方便而又节约时间。
进取精神
开学后不久,我们去哈佛大学三年级学生宿舍参观,三个女学生住一套间,每人一间卧室,共享一个起坐室。这与我们原来想象的贵族学校女生宿舍里讲究摆设,完全不同。那里只有几个沙发,一个摇椅,茶几上摆着一个电咖啡壶,这是学习疲倦时不可缺少的饮料。当我们走进一个哲学系学生卧室,更是大吃一惊。地毯上散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她说,下课后她不喜欢上图书馆,爱躺在地上,可随手拎起旁边的书籍阅读。我们问她们三人周末有什么打算,她们不约而同地说:“读书”。她们的父亲,有的是医生,有的是联合国工作人员,都属于中产阶级。她们穿着极为朴素,但求知欲都十分旺盛,一谈起印度等第三世界,说的头头是道,还问了我们许多有关中国的问题。
这些学生告诉我们,进哈佛大学念书,学费和膳宿费一年要一万五千美元左右,富家子弟付得起,穷学生可申请助学金,唯有中产阶级最苦。因为一切要自理,这成为中产阶级家庭经济上的一个沉重负担。因此,这样家庭的子弟大都在学校图书馆、食堂、宿舍干一些活,或在假期找工作做。
我们记者进修班负责人霍华德·西蒙,原是华盛顿邮报总编辑,已近六十岁了,在新闻界也是著名人物,写了不少著作。一天我们有事去办公室找他,却扑了空,秘书说他去听英国文学课了。在我们办公室做接待问讯工作的苏珊,一下班就急匆匆赶去学编辑写作,她告诉我们,目前她正在学习编一本幽默短篇小说集,将来准备自己写短篇小说。她还颇有信心地说,等书籍出版后一定要寄给我们呢。我们在上美国现代史课时,已退休的波士顿西北大学教授也坐在我们旁边听课。他听得津津有味,下一堂又赶去旁听文学课。哈佛大学一位终身教授的夫人,原是生物学学士,婚后为了养育孩子,不得不停止工作。她等两个孩子都进学校后,又继续攻读她所喜爱的美国文学,于去年夏天获塔夫茨大学博士学位,但已是48岁了。她对我们说:“我们俩的事业还刚刚开始,艰苦还在后面呢!”他们给我们的印象是有一种可贵的进取精神,不象我们有些人,一旦获得了什么头衔、职称后,就松口气,歇下来了。
靠本事吃饭
美国人民这种进取精神,与它是一个移民国家有密切关系。
我们在美国遇到好些人,一问祖先与父亲一辈,都是从意大利、法国、西班牙、匈牙利、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印度等国移民来的。
由于各国人移民来美国,无所依赖,而竞争又厉害,所以只有靠自己奋斗,勤奋学习,努力工作,才能立足。如果你要找一个职业,就得自己写申请信,附上自己的学历、履历和作品等,投寄有关单位,由各单位从大量申请信中挑出几个认为有希望的人来面试。美国人告诉我们,他们用人基本上没有后门可开。最大的后门,就是推荐你获得面试的机会。但能否成功,还得靠你自己。
助人与为己
当然,美国人靠个人奋斗才能生存,这是好的一面。但也出现了另一面,即人情淡薄,金钱观念非常浓厚,人变得很自私。
一个周末的傍晚,萧庆璋在纽约闹市区著名的金布利百货公司的地铁站乘车,刚走到自动检票口,突然杀出三个黑人青年,他们大喊一声,涌上来就把他裤袋里的东西抢走。待他从惊吓中清醒过来,三人已飞快向出口跑去。他虽然边喊边追,却无人相助。回到站台上,一位年老的乘客关切地对他说:“以后千万别追,今天你是幸运的,他们没有戳你一刀。”他思绪万千。倒并不吝惜被抢去的些许财物,而是有感于旁观者的漠然。
在我们到哈佛大学不久,又听到了校园里传诵着一支令人心碎的哀曲。一个刚从哈佛大学艺术系毕业,到纽约进修戏剧才两个多月:正想开始她的舞台生涯的二十三岁姑娘,深夜从剧场回家,遭到事先潜入公寓企图强奸和抢劫她的歹徒的威逼。姑娘奋起搏斗,被刺死在公寓顶楼上。虽然楼下邻居听见姑娘大声呼救,“他用刀戳我了,他要杀死我了,我流血不止了”,而整个公寓大楼的灯也都亮了,却无人挺身而出。邻居们只是往警察局打电话,待警察赶到,姑娘已奄奄一息躺在血泊里,凶手则已逃遁……几天后一个寒砭肌骨的夜晚,邻居们聚集在公寓前的街道上,每人手持一支白烛,为这纯真美丽的姑娘举行追悼,哀惋她那金色的梦在纽约街头幻灭了。我们曾和几位一起在哈佛大学进修的美国记者谈论“为什么有人遇害却没人挺身而出”这个问题。一个同行率直地回答:只有在他自己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挺身出来救你。而通知警察,作为一个第三者,已尽到最大的责任了……”这句话揭示了这个这个社会病态的一面。
(李华推荐,摘自《科学与生活》1986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