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十六被击落以后

沈英甲

1943年4月18日，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天，那天早上九点半左右，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的座机被美国陆军航空队击落。这个事件立即在日本引起了一阵惊慌失措的飓风，而美国及其盟国的人们则弹冠相庆，欣喜若狂，美国人总算是报了珍珠港的一箭之仇。

在山本五十六乘坐的一号陆基攻击机冒着浓烟跌落云头，随即消失在布干维尔岛的热带丛林里之后，美国的P—38战斗机又转而向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乘坐的二号陆基攻击机蜂拥而去。驾驶员林浩情急智生，连忙转舵向着海面夺路而逃。他将飞机压得很低，螺旋桨几乎触及水面，但是一阵急促的机枪声后，飞机的操纵系统被击中，飞机一歪，垂直坠入海中。

在这架飞机上只有林浩、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和北村少将得以生还，但都受伤，尤以宇垣缠负伤最重。

掩护山本等人的座机的战斗机返航后报告了被截击的经过，但山本的下落不明。

一场寻找山本五十六的“搜索战”就此揭开战幕。

根据右臂动脉被打断的宇垣缠在昏迷中指示的方位，渡边中佐立即乘坐一架九四式水上侦察机，升空搜索失踪的山本座机。不管是死是活，如果能赶在美国向全世界宣布这一消息之前找到山本五十六，对安抚日本军队的士气将是有好处的。

渡边中佐随身带了许多皮球，他在每个皮球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把写有“渡边来找你，请挥动手绢”的纸条塞进去，向估计是山本座机坠落的丛林，一连投下十多个。经过多次盘旋，浓密的丛林里毫无反应，渡边只好放弃努力。

接着他又率领一支由六十个人组成的地面搜索队在布干维尔岛岸边的一个小河口登陆。这是一座从来无人进入的原始丛林，成团的蚊虫向他们袭来，苦不堪言。由于渡边中佐记错了在飞机上确定的方位，这支搜索队跋涉到深夜，终于疲惫不堪，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潮湿发臭的地上。

在这支搜索队出发的同时，另一支搜索队亦从陆地出发。这支搜索队在丛林里转了两天，也没有找到山本五十六的座机。

4月18日那天，一支日本陆军小部队正在空战发生地区。当时他们正在保养武器，一场超低空展开的空战就在他们头顶。许多架美国的P—38战斗机和日本的零式战斗机互相衔尾追逐，马达声、机枪声震撼着这片热带丛林。当一团浓烟坠入远处的丛林时，他们都欢呼起来，想当然地认为那是被击落的美国飞机。几个小时之后，指挥部给这支小部队的军官滨砂少尉发来电报，一架载有海军高级将领的飞机遇难，要他立即组织人搜寻。滨砂当然不知道这位海军高级将领是何许人也。他率领十个人，只带着一个指南针便走入了丛林。

浓荫下的空间是黑暗的，无数的芭蕉、棕榈树、藤蔓和其他热带植物密密层层地挡在周围，他们也没有把握能重新回到驻地，每走几步就在树干上用匕首留下一个记号。正当精疲力尽的滨砂准备放弃搜索时，队伍中一个士兵忽然说他闻到了汽油味，于是已经全部染上疟疾的搜索队员又循着汽油味向前找去。不久他们发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突兀耸立起一道土堤，走近后他们发现这是一架陆基攻击机的巨大的垂直尾翼。机身断为两截，而机翼和螺旋桨都在，但已歪七扭八。飞机周围尸体狼藉。一个同座椅一同摔出飞机的高级军官，目光茫然，微微地低着头象在沉思，一动不动地坐在丛林中。他手戴白手套，左手握着军刀，右手轻轻扶在刀把上。他已经死了。每个镀金的肩章上都缀着三朵樱花。这位海军大将的左手只有三根手指。滨砂猛然意识到这位姿态安详的老军人很可能就是在抗俄战争中失去了两根手指的山本五十六。滨砂在这具尸体的夹克上衣中掏出一本装帧华丽的笔记本，上面赫然写着签名:山本五十六。在他们证实这就是山本五十六大将后，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士兵显得特别吃惊。这些士兵毫不客气地把从山本五十六的衣袋里掏出的卫生纸和雪白的手绢留下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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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几具尸体，以及堆在一起的已经烧焦而无法辩认的尸体。除了山本以外，其他尸体都已浮肿。山本的脸上不算难看，这确实有点奇特，以至后来有人传说，山本在坠机后并未死，而是后来自杀的。还有的人对山本当时的姿势做了种种的描绘。美国人认为这不过是日本人在捏造故事，意在神化山本五十六而已。

四月二十日滨砂率领的搜索队与海军的一支搜索队第三次进入丛林。滨砂一行被告知，除非日本大本营宣布此事，否则要严守机密，绝不许提到山本五十六阵亡的事。

根据验尸报告，山本五十六身上有一不起眼的伤口，是机枪子弹从他的下颚射进的入口，还有一个伤口在左肩胛骨中间，此外还有几处伤痕。

山本五十六之死已成事实。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部很快怀疑到海军的密码是否被美军破译，但自视颇高的日本情报部门断然拒绝了对他们的质询。直到战后，他们的美国同行才向昔日的对手说明，在整个大战期间，日本的重要密码电报都被美国破译了!这个事实对胜者和败者来说都不具有任何重要性了。

美国军方和一些太平洋战争史学家认为，击落山本五十六乘坐的323号陆基攻击机的是飞行员托马斯·兰菲尔，但另一名参加过这次战斗的巴伯中尉提出击落山本五十六坐机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直到1969年巴伯还对一位作家详细讲述了他击落山本五十六座机的经过。

日本当局对山本五十六之死严必保密，直到1943年5月中旬，也就是一个月之后，才公布于众。

滨砂少尉这支搜索队的成员在战争结束时大都阵亡或失踪，只有滨砂少尉一人因寻找山本五十六的下落有功被调回国内得以生还。现在他在日本宫崎县面都市开了一家小商店度日。

现在山本座机坠落的现场是一片无路可通的沼泽地，黑色的腐水从倒伏在地上的层层热带植物中突冒出来。如今那架飞机的残骸仍然留在原处，飞机的编号已难以辩认，螺旋桨上已挂满青苔，机身上已落上厚厚一层热带植物的松枝。

(摘自《旅行家》1985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