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派艺术的缘起与指归
1985-11-01杜哲森
杜哲森
西方现代派艺术是一个极为复杂的文化现象,长期以来我们少有评介,更缺乏深入研究。随着中外文化的交流,如何认识和评价这种文化现象,已作为一个重要课题提到了日程上来。为此,从这期开始,本刊拟就西方现代派艺术中的主要流派及代表画家作一初步评介。本期《现代派艺术的缘起与指归》一文仅为一篇扼要的引言。
一编者
无论是走进现代派艺术展厅,还是翻阅现代派画册,都会使人陷入莫大的困惑之中。艺术本来是给人以启迪和美感的东西,但在这些作品面前,人们得到的却是迷惑和反感。人类的文明之花失去了往日的妩媚和芳馨,代之而起的是邪异与令人难以忍受的刺激。这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从十九世纪末后期印象派算起,现代派艺术已经存在了将近一个世纪,在这近百年间,西方社会在创造了雄厚的物质文明的同时,却经历着严重的精神危机。这种危机最集中地体现在传统价值观念崩溃后而导致的理想与信念的丧失。严重的异化现象,周期性的经济危机,战争创伤和核恐惧,环境污染和世情的败坏……使人们、尤其是敏感的知识分子深切地感受到了社会患有某种内疾,现实充满了邪恶,但他们又诊断不出病灶所在,寻找不到清除邪恶的社会力量。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迅速发展带来了人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但觉醒后的自我面对着的却是一个敌视和毁灭着自我的社会实体,他们诅咒这个实体,但又无奈这个实体。于是迷茫,惶惑,焦躁,愤慨,犹如病毒渗入到整个社会肌体中,形成了所谓的“西方社会病”。作为社会现实的一种精神映象,于是滋生出了形形色色的哲学思潮和五花八门的艺术流派。在失去平衡的社会构架(包括文化构架)中确定新的支撑点,使无所着落的自我意识找到附着物,是这些哲学思潮和艺术流派的共同之点。
因此,从现代派艺术髓质上看,无论是印象派的强调主观,野兽派的注重情感,还是未来派的偏激,表现派的抑郁;无论是立体主义的“分析”与“综合”,抽象主义的“热情”与“冷静”,还是超现实主义的诡谲与迷离,波普艺术的俗滥与乏味,以及让人瞠目的大地艺术和叫人恶心的人体艺术……都是社会心理结构发生巨大错动后的精神产物,都是一面镜子——一面或凹或凸的透镜——对病态的社会形象所做的变态的反映,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使现代派艺术得以与时代同步。
但作为一种艺术现象,基于艺术观念和审美理想的变异,它的时代品格就不单体现在反映了什么上,而且体现在怎样反映上。这就导致了某些新的思维方式和表现手法的出现。这些新出现的思维方式和表现手法有的确属荒唐无稽,如达达派中某些艺术家对传统文化的恶意亵读和歇欺底里式的破坏就是一例。但也有不少艺术家是基于时代所提供的契机而在做着严肃认真的探讨。如立体主义画家们就是在时代的冲击和科学的启导下,试图突破造型艺术长期以来受“摹仿说”制约而形成的时空意识和造型观念,想通过物象的重新组合,表现出同一物象在不同时空中的综合形象,从而把造型艺术推向一个更新的阶段,赋予人们审美观念以更为繁复的层次。艺术家们的用心还是良苦的。
但正象我们前面所讲的,由于西方社会在近百年内未能闪耀出强大的文明理想之光,未能挽精神危机于既倒,所以使一百年来的现代派艺术无论是对人心的掘奥发微(如超现实主义画家根据弗罗伊德精神分析学所做的各种努力),还是在表现形式上的搜肠刮肚(如毕加索在立体主义绘画上所进行的种种试验),都未能使各自的艺术获得强大而持久的生命力。这些艺术流派犹如沙漠中呼啸而至的旋风,来得突兀,去得也迅疾;又象夜幕中的烟花炮火,发放时天地为之绚然,转瞬间复归沉寂。“艺技小道,兴裹亦关乎时运”,通过对现代派艺术的研究与思考,将有助于扩展我们的艺术视野,也有益于开拓我们自己的艺术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