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良越狱脱险记
1984-11-01弓戈孔璧
弓 戈 孔 璧
上期说到,华子良接到狱中地下党负责人谭成荣、许明炎越狱指示后,进行了充分的精神和物质准备,自卫的利刃,崭新的草鞋,路途的盘费。为了使身体适应路途的劳累,他每天坚持锻炼身体。决定越狱的前一天,他接到谭、许送给他的小包,打开一看,是难友们为他凑的路费,他望着一张张的钞票,泪如泉涌,他决心不辜负领导和难友的重托,冲出牢笼,飞向解放区,向党带去狱中儿女的问候。
闯三关飞越白公馆半路上杀出恶魔王
(一)
华子良头戴一顶破草帽,挑着一副破箩筐,象往日一样,跟随卢万秋走过院坝,绕过楼房,转角就到了小门。走在前头的卢万秋猝然停步了。华子良透过破帽缝隙,发现杨则兴横眉立目挡在小门当中,心中不禁一紧,两脚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呆立在卢万秋背后。
杨则兴用冷眼瞅瞅卢万秋,又瞅瞅华子良,恶声恶气地问道:
“怎么,这阵要到哪去?”
卢万秋慌了,结结巴巴地回答:
“奉,奉王所长之命,为小卖部买、买货。”
杨则兴眉宇间露出阴险的冷笑。最近,发现囚犯秘密传送字条,上峰一再命令严密监视。杨则兴对王金川任用华子良当差,心中早就不满。在他心目中,华子良一直是个问号。今见王金川又批条叫卢万秋带华子良出门,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王金川毕竟是副所长,是他的上级,只得强忍三分。
他“哦”了一声,思量着放行还是不放行?
“这不,王所长的批条!”卢万秋不识时务地取出王金川的批条,在杨则兴眼前一晃。
杨则兴看也不看,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你!”
卢万秋进退不得。
正在这时,两个狱卒突然一前一后奔来。跑在前头的急急忙忙来个立正,由于没有站稳,险些打前失,冲着杨则兴就叫:
“看守长,案破了!”
后头一个,一边要夺门而出,一边气喘吁吁地说:
“我…我去喊…喊医生。”
杨则兴又惊又喜,不由得身子一闪让出小门,正要转身回来,他猛觉身后有人在扯他的衣襟。他急忙扭头过去,只听那人低声说道:
“看守长,大事不好……”
杨则兴不知所以,心里不禁慌乱起来。卢万秋领着华子良,趁机溜出了小门。转眼之间,他们来到坡道口。眼看就要出大门了,猛然间,铁丝网门边,出现一个矮小的背影。
“阴敏之!”华子良心中一惊。真是冤家路窄,眼前这个家伙,是白公馆里最阴险、最狡诈、最凶残的敌人!“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阴敏之是带着特别任务和沉重心情到这里来的。
近一两月来,时局糟透了。国军的全线进攻,变成了全面防御。阴敏之意识到,时局大有江河决堤、不可收拾之势。重庆市内,也不安宁,罢工、罢课、罢市事件,接二连三。就连白公馆里的犯人,也在暗中活动。他,寝食不安,忧心忡忡,唯恐犯人骚乱,更怕华蓥山的游击队来劫狱。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敬礼,所长!”卢万秋一声喊,打断了阴敏之的愁思。他转过身来,发现卢万秋身后的华子良。他一边向卢万秋点了一下头,一边朝华子良上下打量着,眼睛里射出奸诈的冷光。
“所长散步啦!”卢万秋没话找话说。
阴敏之没有答言,目光盯着华子良的破草帽,脸色阴森莫测。
一阵令人难耐的沉默。
“去购货吗?”阴敏之打破了沉寂。
卢万秋点头哈腰:“是,是……”
“天气这么热,怎么不戴顶帽子?”
卢万秋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的汗,笑着说:“呃,呃,习惯了,被那东西箍着,反倒更热!”
阴敏之问话时,目光却盯在华子良头上。他没有理睬卢万秋的回答,向华子良移近几步,一双阴冷的贼眼,逼视着华子良。
华子良的心倏地一缩。他心里明白:阴敏之问卢万秋那句话是冲着他的,意思是说,你华子良为啥用一顶大草帽把面孔遮得严严的?这个高级特务企图从我身上发现破绽。
华子良很快就镇定下来,他一动不动、目光呆痴地站着,心里却在紧张地准备对策。
“这犯人是随同你去的?”
卢万秋见阴敏之话中有话,东一鎯头,西一棒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结结巴巴地说:
“是的,是……他是小卖部的华子良……我们经常一同出去……”
“哦——”阴敏之慢慢从裤兜里掏出白手绢,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汗,轻轻一挥手。华子良却倏地将草帽揭了下来,口里若无其事地说:“好热呀!”目光依然是呆痴痴的。
阴敏之看到的是这样一张脸:两眼呆痴无神,面部僵板如木,十足的傻相。凭着他多年的经验判断,面前这个华子良,确实是个呆子。国民党的监狱,竟把一个共产党人变成了这样的废物,这正应验了他的那套法西斯理论。此时此刻,一种胜利者的心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眉宇间禁不住露出近来很少有的笑容。
真正的胜利者是华子良。此刻,他“疯疯癫癫”地掉过身,挑起箩筐往回走。卢万秋一把拖住华子良的箩筐绳:“你往哪儿去,快走吧!”华子良转过身来,慢腾腾地跟在卢万秋后面,走出白公馆大门。
(二)
磁器口镇今日逢集,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卢万秋、华子良二人穿过人群,来到“翠花楼”前。
“哈哈,华先生,是你呀!”忽然一个人冲着华子良打招呼。
华子良抬头一看,只见那人中等身材,头发油光锃亮,身穿白色绸衫绸裤,手挥白色台草帽儿,兀自搧着。华子良诧异了:“这是何人?”一时不知所措,便装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可那人却不罢休,冲着华子良说:“华先生,难得今日有空上街赶场,要买些啥子东西回……”一句话未说完,那人蓦然发现在华子良身旁的卢万秋,立刻爆发式地叫道:“唉呀呀,是卢兄啊!你也出来公干。好,好!幸会,幸会……”
华子良搜索枯肠,想不出那人究竟是谁。卢万秋一声“胡兄”称呼,唤起了华子良的记忆。原来那人姓胡名德祥,在息烽监狱管过财务,在特务堆里他算不上“行伍出身”,只是个监狱里的职员。他待人处事圆滑世故,对大小特务,都是笑脸相迎,对囚犯也不愿轻易得罪。华子良被关在息烽监狱时,同他打过交道,他大概误以为华子良出狱了。卢万秋与胡德祥在息烽共过事,而且常在牌桌角逐,有点交情。息烽一别,各奔前程,今日相逢,自然话就多起来,把华子良撂在一边。从两人交谈中,华子良知道,胡德祥已经从商,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一个搅船的大老板。他蹬了原来那个黄脸婆,新娶了一个年轻太太,现在住在磁器口一个独门独院里。
寒喧一阵之后,胡德祥就向早年的赌友发出邀请:“今日有缘,到我寒舍小坐片刻如何?喝点酒,打打牌,叙叙别后情谊。”
卢万秋心儿已经发痒,口里却推辞:“唉,今日有点俗务,改日奉陪吧!”
胡德祥哈哈笑道:“啊哟,你当‘大官儿了,瞧不起小弟,不赏脸?走吧,卢兄,你还没有见过你新嫂子呢!”
卢万秋口中推辞“改日,改日”,神魂早已飞去了。
胡德祥把他手一拉:“改什么日,今日就好!”
卢万秋心旌摇摇地动步了。
胡德祥这才顾着了冷落一旁的华子良,笑着附口相邀:“华先生,你也一道去……哦,箩筐,不妨事,寄放附近就行。”
(三)
三人来到深巷的一个黑漆大门前,胡德祥抢先一步,轻轻敲了两声门。
“谁呀?”里面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随着胡德祥应出一个“我”字,大门“咿呀”一声开了,露出一个妖娆的女人来。那女人身段不高,杏眼儿,小鼻梁,小嘴儿一笑,露出两排细贝一样的牙齿。她原是一个暗娼,胡德祥发财之后,她就投入了他的怀抱。
那女人见丈夫带来两位客人,杏眼儿左右一闪,十分热情地唤了一声:“啊哟,是贵客呀!”接着是一串脆脆的笑声。她是一个应酬世故的老手,善于凭衣着识人,只把两人扫了一眼,便分清卢万秋和华子良并非同等身份。她特意对卢万秋瞟了一眼,那甜甜的笑脸和脆脆的笑声都是冲着他的。
胡德祥介绍道:“这位是卢先生,我常常向你提说的万秋兄弟。”
胡太太笑得更娇媚,更热烈了:“哎呀!卢先生,稀客,稀客!快请进,请进!”女人摆手让路,大献殷勤。
她并未忘记亲热自己的丈夫。入门时,她挨在胡德祥身边,一把将他正在搧风的草帽夺了过来,故意白他一眼,娇声细气地说:“我就给你取把扇子来……”
她只冷落了华子良一个人。
进屋落座以后,那女人拿着太太的腔调,大声对着厨屋吩咐:“李妈,快给客人沏茶!”接着顺手拿起桌上一包强盗牌香烟敬客。她先敬坐在正座的卢万秋一支,卢万秋欠身接着。她走到坐在旁边马架椅上的华子良跟前,只把香烟抽出半截,见华子良摆手,立即转身而去,把那支烟递给了胡德祥。放下香烟,她又抓起一匣火柴,飘到卢万秋跟前,笑盈盈地给他点火。一股浓重的粉味钻入卢万秋的鼻孔。卢万秋禁不住飘飘然,紧眯眼儿轻浮地挑逗了一句:“谢嫂子!”街坊都叫她胡太太,这客人却尊她为“嫂子”,心中一阵说不出的高兴,“格格格”笑得更脆了。
敬罢香烟,她转身问丈夫:
“德祥哪,怎样待客?”
“打牌!”
女主人粉面生光。她对卢万秋含笑一顾,说:“人不够呀!我去拉一个人来!”说着,娇里娇气碎步出门了。
她熟路熟门,来到磁器口水上警察所所长家里。所长的女人是个醋坛子,见到这妖妇,就没好气,指鸡骂狗地说:“人不在!不知是哪个骚狐狸精把他的魂儿勾去了?”
她只好转身到隔壁去找小税吏来补“三缺一”。
牌墙砌好,正要掷骰开张,忽听门外一阵笑声:“哈哈哈哈,我来迟了!”一个大胖子警官应声出现在门前。他,正是水上警察所所长。那小税吏一见“贵人”光临,自觉形秽,慌忙让位:“所长,正缺您哩!你看,牌都帮您码好了!”所长毫不谦让,一屁股坐下来。女主人连忙微笑地招呼小税吏:“来来,你给我抱膀子!”
刹时一盘打完,卢万秋开门见喜,一把将牌推倒,收着三方送来的票子,笑着率先稀里哗啦地洗起牌来……
这赌徒好不得意!回头望了望华子良。华子良安坐在身旁一张马架椅上。
二盘再起,牌桌上沉寂下来。经过一番较量,女主人赢了,她“格格”笑着拍打着小税吏的手:“你有功!”那黑眸子却瞟在胖子所长脸上,话儿是冲他说的。正是他投桃报李,故意给她放牌。两人目光一接触,都心照不宣地微笑着。所长码好了牌,靠着椅背吸烟,突然发现坐在对面的华子良,心里说:他是什么人?他用那职业性的探究目光,在华子良身上扫来扫去。
华子良暗想:不好,凭空又添一个警官,他已经在注意我了。华子良面临险境,极力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坐着,手里下意识地抓起草帽带子揉了又揉。
“你摸牌呀!”女主人见所长发愣,提醒他了。胖子收回神来,伸手摸牌,打牌,一盘又一盘……
卢万秋眼睛瞪得血红,恨不得一口把众人的钱钞吞下去。而胡德祥却不时地用几句闲话、趣语,引得别人打几个哈哈。他不计较输赢,只是图个热闹。女主人同所长眉来眼去,好几次故意偷看他的牌,他也故意躲闪、遮掩。胖子所长,大块头,络腮胡,戴着一副玳瑁眼镜,同女主人打情骂俏时,眼睛眯得细细的。对女人的轻佻,胖子的放肆,胡德祥似乎视而不见。在等牌的当儿,胖子对胡德祥用一种命令的口气说道:“老胡,过几天,你把那趟‘货取回来!”胡德祥连连点头,“是,是。大水一过,我的船就走……”原来他们在合伙作贩卖金银和鸦片的生意,赔上女人,他当然是心甘情愿的。
赌徒们沉浸在酣战之中,忘了华子良的存在。华子良冷静地打量起房间四周。只见左右墙上,各挂两张条幅,凑成四季美人图: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四个时装女人,拈花微笑,俗不堪耐。正中墙上,挂着一座壁钟,钟摆在“嘀哒嘀哒”地摇摆着。壁钟旁,卢万秋身后,有一个衣架,上面挂着胡德祥的草帽,卢万秋坐着一仰背,椅子便把衣架撞得摇摇晃晃的。华子良眼睛左右一瞄,发现左右各有一道侧门,左侧门垂有一幅门帘,想必是主人卧室;右侧门老妈子进进出出,一定可通厨房。“厨房必有后门——倒汤倒水倒垃圾免不了的……”华子良心中暗喜。他正欲起身,假装去看画儿,接近右门,再看外面究竟,但刚撑身子,所长却向他走过来了。那胖子越来越近,华子良的心越跳越急了。
“你找什么呀!找火柴吗?——我这里有!”女主人又关心的叫了。
“不,不是。我热了,脱衣裳!”胖子已经在松皮带,他走到衣架子前,把帽子、制服往空钩儿上一挂,转身回去,对华子良看都未看一眼。他挂衣服时漫不经心,一下把胡德祥的草帽撞了下来。那顶草帽在地上滚了两滚,滚到右侧门边。随着滚动的草帽,华子良发现门口脚盆里堆着胡德祥换下的衣服。他的心猛然动了一动……
卢万秋满脸通红,他已经坐不住了,蹲在凳子上,手抱膝头,身子前倾,眼瞪得圆圆的,在找好牌,如同饿狗寻食。他已连输三盘,无心顾及华子良了。
正门人影一晃,老妈子买菜回来了。女主人最先瞥见,立即吩咐:“早点煮饭。”接着又加一句,“是弄红烧鲢鱼吗?火候要拿好!”李妈应着,进了厨房。厨房有了人,这条路又被封死,华子良心中的一线希望破灭了。
“当!当!……”壁钟一连敲了五下。五点了!时不待人,华子良顿感浑身燥热,如坐针毡,他的手下意识地撕着破草帽的边儿,把那麦草杆儿一节又一节掐断……
“我和了——满贯!”卢万秋一声大叫,猛地站了起来,一手推倒牌墙,一手抓来桌中的一张牌,“咔”地一声卡入牌阵,确是一条“青龙”。他得意忘形地数着牌点,高兴得满脸放光……。这张惹祸的牌,是女主人听信膀子客参谋而发的,当然遭到另外两个输家的埋怨。女人脸红了,狠狠地瞪了小税吏一眼:“都是你!”小税吏发窘地笑着,额头冒着虚汗,尴尬地呼叫着:“好热!好热!”又自我解嘲地说:“我头都有点晕了……这会儿能有一个西瓜,解解热就好了!”他口中虽这么说着,可又难舍票子,只是讪讪地离开女人,在屋门口来回踱步。
一句话点醒了华子良:“这膀子客久在门边坐着,终究是个祸害,何不趁机把他支走。”他缓缓起身,也轻轻唤了两声:“好热呀!”给了那膀子客一个呼应,随即慢步上前搭讪:
“老兄,卖瓜的不远吧?”
“不远,不远。”
“你路熟,烦请去买两个西瓜好不好?”边说边把钞票掏出。
“这……”
“不必客气了!”钞票已经塞在膀子客手上。
小税吏见有瓜白吃,怎不乐意?转身快步出门去了。
此时屋内鸦雀无声。那四个男女屏神敛气,完全沉浸在“厮杀”之中……
华子良,你还不快走!
(四)
华子良开始行动了。
他轻轻站起身子,移步走向右侧门去。他早已盘算好,要去拿脚盆里那套衣裳和盆边那顶草帽。
他认为这两样东西对他如生命一样重要,逃走以前,必须把它们弄到手!他走过去了,刚弯腰……
“先生,你找什么?”李妈突然出来,脚步如此之轻,华子良一点也没觉出。
他顿时怔住了,手足无措。
“找扇子吗?……我给你去拿。……”李妈话语低低的,神态也很温和。
华子良回过神来。他脸上僵板的肌肉松弛了,发直的眼神有了一点活气。他对那和善的李妈点了点头,乘势伸手去拾那顶草帽子,搧了两搧,同样低低地答道:“谢谢”。
李妈拿起脚盆中一条围腰,缓缓地围在腰上,一掠头上的白发,又进厨房去了。
华子良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又拿帽子搧了两搧,偷眼向牌桌望去,赌徒们激战犹酣,毫无所觉,他又朝右门边望了一眼,李妈再也没有走出来。于是迅速躬身,一把抓起胡德祥那套衣服,揉成一团,闪电般地塞进了草帽的帽窝之中。
动作完成。华子良呆立着,心儿咚咚狂跳着。他稳住心神,缓了缓呼吸,方回头过去。众赌客纹丝不动。他如释重负般地放下心来,轻松地折了一下帽沿。
牌局角逐达到顶峰,几个幽灵在无声拚搏,谁也没有注意华子良的脚步已在房中滑动了。华子良的脚步移到了门边。他一边搧着帽子,一边装着漫不经心地细语道:“好热呀,好热!”接着又低声自语一句:“解个溲去!”
卢万秋好象听见了,抬了一下头。但这时“啪”的一声,上首一张牌打出来,他的魂儿立即被勾了去。
华子良慢慢迈出了房门。
他走进庭院,绕过花台,在假山背后停了片刻,侧耳凝神,倾听房内有无动静。
忽听卢万秋大叫:“你往哪里跑?”
华子良心惊肉跳,耳朵嗡的一下响了,额上冒出冷汗:“糟了!到底还是被他发现了!”
但是,并未听见脚步声响,只是传来桌子上竹墙倒塌之声。“哈哈哈哈,老子终于抓住了你!”卢万秋在濒临绝望之时,最后摸到了那张绝牌,狂喜得跳下了椅座!
好一场虚惊!
这虚惊提醒了华子良,再犹豫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行了。他猛跨了几步,跑到小院大门,门儿虚掩——刚才那买瓜的出去后,未闩门。华子良轻拉一条缝儿,从中轻轻挤了出去。
闪身进入小巷。巷里静悄悄。
他疾如流星,快步出了巷口。
那条直通河边的大道摆在他的眼前了。他急急向河边奔去。但只走了一段路程,突然转身,向那大道右侧的菜地走去。在此紧急的时刻,他怎么不直插江边?去折腾什么呢?不,华子良还有一件紧要事情,必须马上处理。他走上田埂,跨步进入茅棚,立即将外衣外裤脱了,把草帽中的绸衣绸裤取出换上。又把自己的衣服埋藏好。
华子良匆匆来到嘉陵江边,谁料想嘉陵江正发洪水,波涛滚滚,大浪排空,所有的船只都停泊在岸边,不敢启航。马上渡江是不可能了。他赶快掉转身来,装作商人的模样,大大方方向一个茶馆走去。真是冤家路窄,正在这时,特务杨则兴神色紧张地向他走来……
(插图: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