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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瑙河畔青春曲

1983-08-21程相文

中国青年 1983年6期
关键词:贝尔格莱德多瑙河南斯拉夫

程相文

蓝色的多瑙河,流经美丽的贝尔格莱德市区,流经大学生城的高墙脚下。

大学生城,是贝尔格莱德各大学学生寄宿的地方。据说在过去的年代里,南斯拉夫的大学生只知道埋头读书;自从这大学生城盖到多瑙河畔,年轻人的生活也象那多瑙河的流水一样,再也无法平静了。这里有一个神奇的传说:每逢周末、假日,多瑙河里的一群白色蛟龙就变作美丽的姑娘,邀请年轻人去听音乐、跳舞,去山林、海滨游乐。从此,青年们开始热衷于参加各种社交活动,醉心于登山、游泳、长途旅行。于是,读书、社交、旅游逐渐成了当代南斯拉夫青年生活的重要内容。

读书

一个金色的秋天,我应邀到大学生城做客。主人是一个二十岁的塞尔维亚族小伙子,叫佐里米尔,在我的班上选修汉语。走进他的宿舍,只见桌上、椅上、床上到处都是书,有的立在书档里,有的躺在毛毯上,有的打开着,有的夹了许多纸条儿……同宿舍的一位青年亲切地称他为“书虫子”,还讲述了关于佐里米尔的许多有趣的故事。有一天,佐里米尔去医院看病,坐在公共汽车上看起书来。车开到了郊区终点站,他才从书本里抬起头来,迷惘地看着窗外的景物。后面的两个姑娘吃吃地笑着议论起来:“瞧这小伙子,净看书了,准是坐过了站!”

在大学里,许多青年同时攻读几个专业,有的甚至同时读两三个大学。佐里米尔是贝尔格莱德大学文学专业的学生,同时又在艺术学院学习绘画,还选修了英、汉、德、俄四门外语。常常是在一个大学上完了课,登上公共汽车,啃着夹馅面包预习下一节的功课,赶到另一个大学去听课。学习费用接济不上时,他就画几幅油画拿到街上去卖,或者做家庭教师,给人家的孩子辅导英语。

南斯拉夫的大学实行学分制,平时没有考试成绩。从上午八点到晚上八点都是上课时间,学生来去自由,迟到、旷课都无人过问,听课没兴趣,中途也可以退出,回宿舍自学。只要学年考试及格就能升级,毕业考试及格就能拿到文凭。毕业以后不分配工作,学生自谋职业。学生在读大学期间可以改变专业,可以半工半读,可以参加工作,可以外出旅行,也可以出国留学。有的工作几年后又回来读自己的专业,有的学生年终从工作岗位上或国外赶回来参加升级考试。这样,四年的大学,就有一些人要读五六年、七八年,甚至十来年才能毕业。有一个叫佐拉娜的女学生,原来在贝大攻读外国文学,后来获得奖学金,到中国留学了三年,中间回国参加升级考试两次,回国后在南斯拉夫联邦执行委员会受聘当了翻译,可她仍然是大学四年级的学生。虽然她从不去上课,但业余时间还要准备功课,参加贝大的毕业考试。

南斯拉夫青年的爱好是多样的,知识是广博的,在两个大学同时毕业的不乏其人。我认识一个叫米奥米尔的青年内科医生,又是一个文学评论家。我的一位同事,在他的语言学专著出版的同时,贝尔格莱德市举办了他的专题绘画展览。我曾在多瑙河的水上餐厅遇见一位女服务员,她跟我讲起多瑙河上游名城维也纳的风光,讲起施特劳斯的名曲《蓝色的多瑙河》,更令人惊叹的是,她能用英语背诵中国唐代大诗人李白的《静夜思》……

南斯拉夫青年有一个很好的风俗,看朋友的时候,总喜欢带一本新书作为礼品。我觉得这比送点心水果都好。我手边就有几本青年朋友赠送的书,扉页上写着:愿你喜欢这本书,永远做我的好朋友。

社交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从青年宫门前路过。忽然,发现一个身背吉他的小伙子挽着一位少女站在我面前——是佐里米尔!我简直不相信会在这儿遇到他。

“你这个‘书虫子,今天大概走错了地方吧?”

他笑了笑:“老师,您大概没听说吧,南斯拉夫青年学习起来不要命,玩起来也不要命!”

他们邀我进青年宫去。我虽已不是青年,却很想了解青年的生活,就欣然答应了。青年宫里有两个影剧场、一个舞厅、一个排练场、一个图书室、一个艺术馆。青年人可以在这里看电影、跳舞、听音乐,也可以学习绘画、雕刻、弹琴、表演艺术。这里还举办各种各样的讲座,影迷可以在这里结识他们崇拜的影星,歌迷可以在这里遇到他们喜欢的歌星,书迷可以在这里见到他们向往的作家和诗人。

我们来到休息厅,佐里米尔向我介绍了他遇到的每一个熟人。

这一个晚上,我结识了七八个新朋友。心想这真是一个社交的好场所。听说贝尔格莱德十八个区都有自己的青年宫,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俱乐部,如青年作家俱乐部、青年记者俱乐部、青年工人俱乐部等等,如果你想结识某一行业的朋友,尽可以到他们的俱乐部去喝咖啡、听音乐、跳舞。斯卡达里亚大街,是一个露天的大“俱乐部”,人称文化街。十八世纪,这条街曾经是著名艺术家居住和活动的中心,而今两端竖起彩门,挂上印着文明棍与礼帽的旗帜,禁绝一切车辆通行。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两旁,有许多橱窗,悬挂着历代大诗人和名画家的作品。还有业余画家举办的小型个人画展。特别是春夏两季,业余歌唱家、舞蹈家以及前来观赏的业余文艺爱好者,都可以自由登上露天小舞台表演。每天黄昏以后,熙来攘往的年轻人来这里约会、散步、喝咖啡、欣赏艺术。业余文艺活动把各个不同单位的青年男女联结起来了。他们在这里相遇、相识。结为挚友,更有许多青年男女在这里相爱、热恋、结成终身伴侣。艺术,成了青年感情交往的彩带,融洽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旅游

在南斯拉夫青年中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

一架国际民航客机在多瑙河上空失事了。机舱里有三名遇难青年乘客,辨不清国籍。医生对他们的大脑皮层进行了测试,测试的结果,第一个反应出的信号是:美元、美元……医生断定他是美国人;第二个反应出的信号是:爱情、爱情……医生断定他是法国人;第三个反应出的信号是:旅行、旅行……医生断定他是南斯拉夫人。

南斯拉夫是欧洲旅游事业最发达的国家之一。全国各地建满了现代化的宾馆、汽车营地、高山缆车、滑雪道等旅游设施。这个只有两千多万人口的国家,每年却接待外国游客多达四千五百多万人次,仅此一项外汇收入达十五亿美元以上。南斯拉夫人有一半以上在国内旅行度假,还有大批青少年到国外旅行度假。

不论春夏秋冬,在南斯拉夫的土地上,处处都能遇见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他们背着带支架的旅行包,站在路边,伸出右手,挑起大拇指,拦截过往的车辆,搭上一程。搭顺风车,在这里是非常容易的,是社会对青年旅游的一种鼓励和支持。只要车上有空位子,即使难讲话的司机也会把车子停下来,让你搭一程。

一年夏天,有个叫米兰的男学生,利用业余时间挣了五十几个美元,这在南斯拉夫,只不过够三个晚上的旅馆费,可他利用暑假出游了一个半月,走遍北欧八个国家。他一路搭过顺风车,坐过三等舱。在莱茵河码头上干过临时工,在哥本哈根一家餐馆洗过盘子。当然,这种旅行是十分艰苦的,要随时准备走路,寻找活干,每天睡帐篷,吃面包夹牛肉饼的“汉堡狗”。但是年轻人往往以此为快乐,在生活的海洋里寻找知识、了解社会、学习谋生的本领。

在有工资收入的年轻人中,更有不少“旅游迷”。一天晚上,我们到牙科医生奥尔卡家里做客。她的家简直是一个博览会。一进门是两盏大红的中国宫灯,屋里摆满了从各国买回的纪念品:印度的佛珠,土耳其的咖啡壶,墨西哥的帽子,日本的和服……墙上挂着一幅刺绣的世界地图,凡是她到过的国家和城市,都用红绒线连了起来。她已经到过四十六个国家。牙科医生的工资在南斯拉夫是比较高的,奥尔卡并没置什么家具,她把工资积攒起来,每年休假时出国旅游一次,计划在几年之内,游遍世界。

奥尔卡一九七八年曾来过中国,游览了北京、南京、上海、杭州。那时候她不懂汉语,觉得非常遗憾。回国以后,她发愤学习汉语,决心再次漫游中国。

我们从奥尔卡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奥尔卡送出门来,正好看见一架飞机从贝尔格莱德上空掠过,向东飞去。她兴奋地说:“瞧!一定是飞往北京的班机,它总是这个时候起飞的。”她那颗向往远方的心,仿佛也已经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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