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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育先驱

1981-07-15姚全兴

读书 1981年8期
关键词:音乐家音乐艺术

姚全兴

略谈丰子恺的艺术论著

在积极开展“五讲”“四美”,提倡美育的今天,不由自主地想起提倡美育的先驱——丰子恺先生和他的艺术论著来。

子恺先生生前写过大量的艺术论著,解放前出版过《音乐入门》、《美术讲话》、《西洋名画巡礼》、《西洋画派十二讲》、《艺术教育ABC》、《构图法ABC》和《近世十大音乐家》等许多艺术专著。这些专著都写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例如有一本《西洋音乐楔子》,用许多音乐家的故事介绍关于乐曲、乐器、歌剧、节奏等方面的音乐知识,使人读了获益匪浅。此外,他还写过不少单篇文章,发表于《中学生》、《东方杂志》、《小说月报》和《晨报》等刊物上,后来集成《艺术趣味》、《艺术丛话》等书,还有许多单篇文章散见于《缘缘堂随笔》、《教师日记》、《子恺近作散文集》等书中。子恺先生的艺术论著,影响整整一代热爱艺术的青年,使不少从事艺术创作和艺术批评的人获益匪浅。

子恺先生谈论艺术的文章,大都是有的放矢,从实际出发的。现在就《艺术趣味》(开明书店一九三四年版)和《艺术丛话》(良友图书公司一九三五年版)中的几篇文章略作介绍,以窥一斑。

有一篇《儿童画》,讲到孩子们常用炭条、黄泥块和粉笔头之类的“画具”在雪白的墙壁上或光洁的门窗上作画,大人们看见了往往大发雷霆,动手消毁,但子恺先生说:“倘得仔细将这些作品审视一下,而稍加考虑与设法,这种家庭的罪犯一定可以不禁自止,且可由此获得教导的良机。因为你倘仔细审视这种涂抹,便可知道这是儿童的绘画本能的发现,笔笔皆从小小的美术心中流出,幅幅皆是小小的感兴所寄托,使你不忍动手毁损,却要考虑培植这美术与涵养这感兴的方法了。”这话很有道理,发人深思。正由于子恺先生热爱艺术,有一颗赤子之心,因此他能对儿童画如此重视和高度评价,并为儿童画的培植和发展发出由衷的呼吁。在一篇《儿童与音乐》中,子恺先生讲到自己重唱旧曲《春游》歌时,“只要把眼睛一闭,当时和我一同唱歌的许多小伴侣的姿态便会一齐显现出来”。“我无论何等寂寞,何等烦恼,何等忧惧,何等消沉的时候,只要一唱儿时的歌,便有儿时的心出来抚慰我,鼓励我,解除我的寂寞,烦恼忧惧和消沉,使我回复儿时的健全。”他还回忆自己儿时唱一首《励学》歌,唱到“亚东大陆将沉没”一句,“惊心跳胆,觉得脚底下这块土地果真要沉下去似的。”“所以我现在每逢唱到这歌,无论何等逸乐,何等放荡,何等昏迷,何等冥顽的时候,也会警惕起来,振作起来,体验到儿时的纯正热烈的爱国的心情。”他说每每有人对此表示同感,可见音乐与儿童的关系很大。因此,他希望音乐教师将优美健全的儿童歌曲传授给无数天真烂漫的儿童。这一席话,使我们看到艺术家的无限热忱和一片仁人之心跃然于纸上。

子恺先生对妇女的艺术教育也很注意。有一篇《女性与音乐》讲到,音乐史上虽然很少有女性的音乐家,但他翻阅了大量的音乐史料后,发现世界上第一流的音乐家中有十多个人都受过母亲或姐姐的音乐教育,还有许多音乐家或为女性作曲,或从女性获得灵感,或拿女性的材料而作出音乐,因此他认为女性是音乐的土壤。这话虽然偏颇,但说明了他对妇女地位的重视,他对女性与音乐艺术关系的研究态度还是值得称道的。在一篇《为妇女们谈音乐态度的研究》中,他谈到在一次集会上,看见一班女士联袂上台齐唱《木兰辞》,深深为她们唱歌时的态度惋惜。“她们你推我,我推你,含羞而上台。在台上又你牵我,我牵你,或低头背立,或掩口忍笑”,直至最后一群麻雀似的飞去。这使子恺先生化了很大的篇幅,谈了两个问题:一,音乐艺术是非常高深的。故研究音乐应取极郑重的态度。二,女性在音乐上是占有特殊的位置的,故希望女性的音乐研究者大家自爱自重。他说:“女声有清脆圆润而柔丽的音色”,希望女性珍惜自己的“女儿喉”。他对妇女艺术教育的一片忠告,由此灼然可见。

子恺先生对学生的艺术教育非但重视,而且讲究方法。他在《为中学生谈艺术科学习法》中,郑重提出学习艺术第一须劳苦,第二须涵养感觉,第三须学健全的美(即不迎合庸俗的趣味)。讲到图画和音乐的学习法,指出都要辨识门径外,前者更要磨炼眼光,后者更要确修技术。他要求对学生进行严格的艺术教育,使之成为有用的艺术人才。他在《我的学画》、《写生世界》和《野外写生》等文中,一再强调观察实物、“师自然”的重要性,认为写生才能培养“艺术的心”。他那些娓娓动人地谈自己年青时学习写生的心得体会,深得艺术三昧,对我们今天的艺术教育也不无参考价值。

此外,子恺先生在《从梅花说到美》、《从梅花说到艺术》、《艺术鉴赏的态度》、《美的教育》、《美的同情》和《画圣米叶的人格及其艺术》等文中,深入浅出地用自己的话介绍了西方美学思想和西方艺术史。 同时,他又不数典忘祖,在《谈中国画》、《云岗石窟》、《东洋画六法的论理的研究》和《中国的绘画》等文中,相当客观地介绍了中国传统艺术及其理论的基本特点,显示出他对中国艺术具有真知灼见。

特别可贵的,子恺先生的艺术论著中时时流露出一种忧人愤世的心情和爱国主义的热情。抗战期间他写的《教师日记》中讲到一件事。有一次上课时他将自己作的一组漫画挂出来,不料有些学生看了其中一幅漫画哄堂大笑。原来画中画着敌机轰炸下一个母亲背负婴儿逃向防空洞,婴儿的头已被弹片切去,飞向天空,而母亲尚未知道,背着无头婴儿向防空洞狂奔。子恺先生不胜愤慨地说:“诸生此举,远出吾意料之外!此画所写,根据广州事实,乃现在吾同胞间确有之惨状,触目惊心,莫甚于此。诸生不感动则已矣,那里笑得出?更何来哄堂大笑?”因此他第二天上课时说:“今天要我来讲漫画宣传技法,但我觉得你们这种人,画的技法还讲不到,第一先要矫正人的态度。……”在日记里他还讲到中国的艺术家,有许多已变成洋人,忘记自已是中国人。“艺术如此生吞活剥,艺术教育遂游离人生,而成为一纸具文。”为此他“欲使中国艺术教育开辟一新纪元:扫除从前一切幼稚、生硬、空虚、孤立等流弊,务使与中国人生活密切关联,而在中国全般教育中为一有机体。……”在《子恺近作散文集》中,有《谈抗战艺术》、《桂林艺术讲话之二》、《桂林艺术讲话之三》等文章,主张“抗战艺术必须具有宣传的效力”,坚决反对“死的艺术”。这一切都表明了子恺先生爱国主义精神的可贵,他的战斗的艺术论是令人钦佩的。他绝不是一个在象牙塔里的艺术家。

子恺先生关于艺术的译作也是很多的。他编译过日本艺术理论家黑田鹏信的《艺术概论》以及《西洋美术辞典》、《谷诃生活》等书,写了《画家米勒的人格及其艺术》等许多关于西方音乐家和画家的文章,为中日文化和世界文化的交流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在解放前象子恺先生那样热心于艺术教育而又有卓著成效的人是不多的。因此,我们应当十分珍惜他的宝贵遗产。趁此机会,向出版部门提个建议,是否可以编选一部子恺先生的艺术论著和译作,供后辈揣摩学习,让子恺先生的艺术精神彪炳于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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