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自然科学与哲学、社会科学的相互结合(六)
1981-07-15童天湘
童天湘
哲学也可以定量研究与实验研究
本世纪以来,由于控制论、信息论和系统论的产生,自然科学奔向社会科学的洪流更加汹涌澎湃,涌现出很多新的跨界学科。控制论、信息论与系统论对哲学的冲击最大,不仅要改变唯物主义的形式,而且要改变哲学的研究方式。这“三论”是数学、自然科学与哲学密切结合的桥梁,它们将使哲学进入一个新的更高的发展阶段。
信息是人类认识的一个基本环节。具体一点说,信息概念是现代认识论的一个范畴。人们为了认识客体,就必须通过自己的感官获得有关的信息,并把这种信息送到大脑中去加工,以便去伪存真,进行理性思维,作出判断,这是认识的上半段;大脑根据判断下达指令,通知运动器官去实践,并把实践结果反馈给大脑,以检验自己的认识是否与客观一致,这是认识的下半段。认识的上半段与下半段,构成一个完整的认识过程。这个过程是通过神经系统组成的反馈回路实现的,可以图示如下:
既然认识过程可以看作反馈控制系统,因而为认识过程的定量研究和实验研究开辟了一条可能的途径。显然,运用控制论和信息论研究认识论,会使认识论精确化。
当代辩证唯物主义自然观的一个重大特点,就是系统观的形成。所谓系统,就是由诸要素组成的有序的相互联系的整体。它的性能不是各个要素性能简单相加的算术总和,而是系统整体化的性能,所以不同于机械作用的一堆沙石。例如由原子组成的分子系统,分子就具有单个原子所没有的那种特性。这种整体性,把整体与部分之间的辩证关系精确化了,可以用系统论进行定量分析。因此,在一定意义上说,系统观是辩证唯物主义自然观的精确化。同时,系统论作为一种方法论,与各种实际问题的研究相结合,并以数学为手段,形成了具有广泛应用的系统工程学。
由此可见,用控制论、信息论和系统论研究哲学问题,有可能使哲学研究方式发生重大变革,开辟哲学研究走向定量和实验的道路。马克思认为:“一种科学只有在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对数学来说,它的运用是没有禁区的。但对神学来说,数学的确是无能为力的,因为它不能证明上帝的存在。如果运用数学方法研究辩证逻辑,一定会使论证更为严格,论述更加精确。只要对一定的哲学事态(以哲学研究为对象的事态)能建立数学模型,就能用电子计算机进行模拟试验,这是一种哲学研究的实验。应该说,用数学模型描述辩证矛盾是可能的,辩证法早已进入微积分,从概率运算中可找到某种关于偶然性和必然性的辩证法。新的突变理论也提出了质变问题。同时,这种研究也会促进数学的发展,一旦数学有了相应的发展,这种研究就会卓有成效。
有的同志不同意上述看法,认为如果哲学能进行定量研究,哲学就不成其为哲学。的确,一些学科从哲学中分化出来古已有之,比如物理学;今后也还会有,钱学森同志就认为辩证逻辑将来有可能列入思维科学。至于哲学能否定量研究,可以先不下结论,允许探索也许更为有益。其实,这种探索早就开始了。从希腊时代起,许多科学家就想用欧几里得几何学作为范例,哲学、历史学等等一再试图达到欧几里得几何学的严格性和证明力量。斯宾诺莎还想把哲学建成一个公理系统。今天只不过是在新的科学基础上,把哲学的严格性重新提出来,特别是控制论、信息论和系统论为这种研究创造了现实可能的条件,吸引了更多的学者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恩格斯早在一百年前就指出,“数学:辩证的辅助工具和表现形式”(《自然辩证法》,3页)。今天,人工智能又把辩证逻辑的体式化问题提出来。因此,我们应从积极方面研究辩证逻辑形式化之可能性,开辟哲学研究和人工智能的新天地。在人们的思维中,既有形式逻辑,也有辩证逻辑。形式逻辑使用的是静态范畴,辩证逻辑使用的是动态范畴。如果说静止是运动的特殊状态,那么形式逻辑也是辩证逻辑的特殊例子。既然可以用静止来量度运动,也有可能用形式逻辑来表述辩证逻辑,实现辩证逻辑的形式化。或者,另外开辟一条道路。恩格斯说:“初等数学,即常数的数学,是在形式逻辑的范围活动的,至少总的说来是这样;而变数的数学——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是微积分——本质上不外是辩证法在数学方面的运用。”(《马恩选集》第三卷,174—175页)所以,我们称形式逻辑是初等数学,辩证逻辑是高等数学。既然形式逻辑可以数量化,为什么辩证逻辑不能进行定量研究呢?关键在于数学上要有重大突破。
目前,虽然没有出现数学上的重大突破,但新的模糊数学的出现,是值得注意的,它为哲学研究提供了新手段。我们知道,形式逻辑的符号化是建立在二值逻辑〔0〕与〔1〕、“是”与“否”的基础上,即“非此即彼”。实际上,人的思维复杂得多,对事物的认识不能归结为“非此即彼”,也有“亦此亦彼”,是辩证的。模糊集合论正是这样,它打破了〔0〕与〔1〕的绝对界限,不是要么取〔0〕、要么取〔1〕,而是在〔0〕与〔1〕之间取任意值,把二值逻辑推广为连续值逻辑,以至格值逻辑,并在这个基础上形成了新的模糊数学,展现着辩证逻辑非严格形式化之可能性。一九七七年,美国控制理论家、模糊数学创始者查德在《模糊集展望》一文中写道:“在即将到来的年代里,我相信似然推理和模糊逻辑将发展成为一个重要的领域,成为研究哲学、语言学、心理学、社会学、管理科学、医学诊断、决策判别以及其他领域的新方法之基础。”
美国人工智能专家P.H.Winston也说,利用计算机了解智能的主要问题,对传统的心理学、哲学和语言学方法是有力的补充手段,因为计算机的模型是精确的,它可以用理论来揭露概念错误和最小的疏忽;计算机是理想的实验工具,并能提供丰富的隐喻,能以足够丰富的语言来描述怎样做事和怎样描写事物,从而使我们能够“对思维进行更加有力的思维”。由于人工智能能提供一种“关于思维和社会的模型方法”,从而使我们能对精神的认识过程和复杂的社会现象进行精确的理解。例如,可以对国民经济的调整建立数学经济模型,并用计算机进行模拟试验,预测其未来发展,从而使决策科学化。
列宁早就指出,“对于那种看来完全没有感觉的物质如何跟那种由同样原子(或电子)构成但却具有明显的感觉能力的物质发生联系的问题,我们还需要研究再研究。唯物主义明确地把这个尚未解决的问题提出来,从而促进了这一问题的解决,推动人们去作进一步的实验研究。”(《列宁选集》第二卷,41页)人工智能便提供了这种实验研究。智能科学与其他有关科学的密切结合,将形成为钱学森同志所说的思维科学体系,从而为哲学的定量研究和实验研究开辟更为广阔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