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找错了地方

黄沾森

近几年来，在某些共产党员身上，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以下简称三个主义），有了新的滋长。为了适应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的需要，党中央发动了一次新的整风运动。在整风过程中，大家对三个主义的根源发生了很大的兴趣。许多人都指出：斩草要除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是很正确的，治病要找病根。找到了三个主义的根，我们就可以斩草除根。但是如果根找错了，而且根据这种错误的认识，乱下虎狼药，那也会造成不可弥补的历史性的错误。

党中央是否还没有找到三个主义的根源呢？三个主义对我们并不是陌生的东西，从一九四二年开始的第一次整风运动中，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都是我们批判的主要对象。我们对三个主义的根源历来都有明确的认识。三个主义的根源就是私有制，特别是剥削制，在剥削制中影响我们的不仅有资本主义、而且有封建主义，这就是说，三个主义中不仅有小资产阶级思想、资产阶级思想、而且有国民党作风、封建特权思想。

但是有些人不同意这种看法。他们认为三个主义的根源就是我国的根本政治制度，即以工人阶级为领导的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大家知道，工人阶级的领导是通过共产党的领导来实现的，共产党是以马列主义为指导的。有人认为马列主义的指导是主观主义之一的教条主义的根源，党的领导是宗派主义的根源（他们把党的领导诬蔑为“党天下”），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机构是官僚主义的根源（他们把国家机构诬蔑为“官僚机构”）。

有的人认为我国根本政治制度固然不是三个主义的根源，但总不能否认我国的某些具体制度是三个主义的根源。

总之，这些人都不同意私有制是三个主义的根源。

两种诊断，两种处方；两种处方，两种结果。这个问题看来有辩明之必要。

三个主义的根源是私有制，特别是剥削制

大家知道，官僚主义是剥削阶级的固有的东西、必然的产物。剥削阶级的政权机构，整个就是一个官僚机构。

什么叫官僚？官僚就是官老爷，即只知自己升官发财，不管老百姓死活的老爷，官僚机构就是由官老爷们组成的。剥削阶级的国家机构是剥削阶级的政治上的代表，是捍卫剥削制度的武器、是剥削和压榨劳动人民的工具。当然，这并不是说历史上就没有出现过“好”官，但好官仍然是官老爷，他的好不是好在根本否认剥削制度，只是好在剥削制度允许的范围内主持一点公道，限制一些穷凶极恶的剥削者的过份（在他看来）行动而已。既然剥削阶级的国家机构的本质如此，那末，老百姓的死活当然不是它份内之事，它不能不是一个官僚机构。这道理，只要学过一点马克思主义，对旧社会有一点经验，原是级其简单的。

至于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为什么是剥削制的必然产物，那就更容易理解了。既然剥削是剥削者份内之事，这就决定了剥削者之间不能不争权夺利，因为一个剥削者或剥削者集团要剥削得多，就不仅要加紧对劳动者的剥削，也要其他剥削者或剥削者集团尽量少地来分享他们的剥削。这就是一切反对统治集团内部都有宗派斗争的社会根源。

剥削者的剥削地位也决定了他的主观主义的思想方法，决定了他从剥削者的眼光来看待一切的思想方法。有的剥削阶极（如从封建制中生长起来的资产阶级），当它处于被压迫的地位时，也能附带反映人民群众的某些利益，但当它成为统治者时，它就连这点有限的客观性也失掉了。

不仅剥削制，小私有制也会产生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虽然小私有者的和剥削者的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狭隘性是小私有者的固有特性，这就是他的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的社会根源。小私有者的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表现在：不信任别人、歧视别人、眼光短浅、思想保守等等。谈到这里，可能有些读者不耐烦了：“这些老生常谈，谁不知道！现在我们不是在研究私有者的三个主义的根源，而是在研究共产党的三个主义的根源，从私有制必然产生三个主义并不能证明共产党的三个主义也是来自私有制。”

当然。但是如果我们能说明下列三点，事情就会很明白了。

第一，三个主义不是共产党、工人阶级、公有制的必然产物。如果这点能够成立，那末，三个主义只能有一个根源，即私有制。

第二，我们的社会刚刚从旧社会蜕变过来，私有制的影响常常在有一些共产党员的思想行动中表现出来。

第三，党员中存在的一些错误思想其实就是剥削阶级的思想或小资产阶级的思想。

分开来简单说明一下。

共产党员和工人的思想当然是很复杂的，谁也不否认这点，现在的问题是：在反映工人阶级社会地位的那些思想中，是否也有三个主义的思想？没有。工人阶级的高贵品质：彻底革命、永远前进、大公无私、眼光远大、组织性、纪律性等等，并不是我们附加上去的，也不是上帝的安排，更不是偶然的幸运，而是由工人阶级的社会地位、在生产中的地位决定的。（如何决定，由于篇幅关系，这里不谈了。）工人阶级和共产党的某些错误思想意识，如现在所说的三个主义，要从工人阶级

的社会地位中去找到任何说明（我还没有看见谁作过这种努力，如不量力，也不妨试试），是不可能的，而只能从工人阶级和共产党所处的社会环境去寻找说明。中国共产党的党员多数出身于非工人阶级，他们虽然经过思想改造，很难说已经完全克服了旧有的思想意识。至于共产党所处的环境，在解放之前固不消说，在解放之后，也是一个私有制的海洋，私有制的基本消灭还只是去年的事情，而且私有制的残余至今还存在着。因此，某些共产党员会受旧社会、旧制度的思想意识的影响是毫不为奇的，是难于避免的。

事实上是否受了影响呢？是受了影响。譬如宗派主义情绪，很显然是一种小资产阶级的思想，这不仅存在于党与非党之间（如对党外人士不够信任），而且存在于党员之间（如某些新老党员之间、某些工农党员与知识分子党员之间的关系不够融洽）。又如官僚主义作风，特别是不关心群众死活、特权思想和违法乱纪，正是剥削阶级思想的表现。某些领导干部看戏不掏钱，难道这不是官老爷的架子？在广西省去年饿死群众数百人的事件中，难道还嗅不出来剥削阶级的不关心人民死活的官僚主义气味？

党内的一切错误的思想、作风，如果愿意的话，不妨一一加以分析，我们将发现没有一个是工人阶级的社会地位所固有的，都是来自私有制。这就是旧东西对新东西的渗透，是新中有旧。

我国的根本政治制度是由社会主义所有制所决定的，不仅不是三个主义的根源，而且是三个主义的死敌。

把上面的道理讲清楚之后，我们就可以讨论这个问题：我国的根本政治制度是不是三个主义的根源？我们说，不是。

有人说，只要有思想领导，就有教条主义，共产党有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就不能不有教条主义。这真是绝妙的逻辑！首先我们要问：谁的行动没有思想指导？只有动物才是靠本能而不靠思想指导来活动的，至于人的行动，总有思想指导。革命的行动有革命思想指导，反革命的行动有反革命思想指导；共产党的行动有马克思主义指导，右派的行动、反马克思主义的行动难道就没有指导思想么？我看是有的，说穿了，那就是资产阶级思想，或者更坏。其次，只要约略懂得一点共产党的历史，谁不知道，共产党曾经对教条主义进行过坚决不渝的斗争，而斗争的武器不是别的，恰恰就是马克思主义？谁不知道教条主义对我国革命有多大危害，而挽救了中国革命的恰恰就是打败了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教条主义并不产生于以马克思主义来指导革命实践，而是产生于把马克思主义的某些原理加以教条主义的了解、并把它强加于实际生活；创造性地、灵活地运用马克思主义原理反倒正是马克思主义所要求的。第三，马克思主义是工人阶级的理论，是工人阶级的社会地位、历史使命和要求的科学表现，工人阶级、社会主义所有制正是马克思主义产生和发展的基础，工人阶级的社会本性同教条主义是不相容的。

有人说，共产党领导就是“党天下”，因此共产党领导必然产生宗派主义。这没有任何根据！首先，共产党不是一个狭隘利益的宗派。当然，共产党是代表一定利益的政治派别、党派，这就是以工人阶级为核心的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人类中最广泛的利益，除此之外，共产党没有任何特殊利益；剥削者的利益，共产党是不代表的。不独共产党为然，任何政治派别都是代表一定利益的，反对共产党的领导的右派似乎是最超然的，果真如此吗？不，右派所代表的恰恰是一种狭隘的利益——资产阶级的利益。其次，我们并不否认有些共产党员有宗派主义情绪，但指出这一点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共产党自己。不仅如此，反对宗派主义最彻底、最诚恳的也正是共产党。党反对党与非党之间的宗派主义、反对党员之间的宗派主义，党反对任何宗派主义。谁坚持中国革命统一战线数十年如一日？谁提出“长期共存、互相监督”的方针？谁一再提出宗派主义加以批判？正是共产党。共产党的领导是为了保证工人阶级的领导，为了保证我国的社会主义道路，而决不是为了谋求某种狭隘的利益，如某些人所梦寐以求那样。这是完全可以用事实来证明的。第三，共产党对宗派主义的仇恨不是偶然的，而是因为它是工人阶级的政党。工人阶级是不具有任何排他性的，它只有解放了全人类才能解放自己，它解放自己不是要把自己变成剥削者，而是要把剥削者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工人阶级的本性中没有宗派主义存在的余地。某些共产党员的宗派主义作风是从外面渗透进来的，而不是固有的，因此之故，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个派别有比共产党更少宗派主义。

有人说，我国的国家机构是官僚机构，官僚机构当然是官僚主义的发祥地。这纯然是污蔑。第一，所谓官僚机构就是人民的统治者，我们的国家机构对反革命势力无疑是统治者，但对人民则是领导者，它是领导人民建设自己幸福生活的机构，是为人民服务的机构。领导者和统治者是截然不同的。解放以来，人民民主政权领导人民作了些什么事情，是有目共睹的。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土地改革、肃反、抗美援朝、三反、五反、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究竟有哪一件不是为广大人民服务而是为少数人谋利的呢?第二，共产党和人民民主政极对于一切官僚主义分子和官僚主义现象都是绝不容忍的。有很多事例足以说明这点。远的不说，最近对广西省饿死人事件的严肃处理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第三，我国的国家机构之所以不是官僚机构是由我国的经济制度决定的，是公有制决定的。公有制中没有剥削者，当然不需要代表剥削者实行统治的官僚机构。官僚主义是从外面侵入的，而不是固有的，因此之故，在我国历史上还不曾有过比目前国家机构更少官僚主义的国家机构。

总而言之，我国社会的根本政治制度是由我国的经济制度所决定的，是与经济制度相适合的。有人表示拥护社会主义，但又认为三个主义的根源是根本政治制度，这是自相矛盾的。如果根本政治制度是三个主义的根源，而公有制又是根本政治制度的根源，那么，公有制必然是三个主义的根源。但他们又自称是拥护公有制的。很

难使人相信他们的拥护是真心诚意的。

某些不合理的具体制度也不是三个主义的根源，而可能是三个主义的产物。

有人不强调根本政治制度是三个主义的根源，但认为不能否认某些具体制度是三个主义的根源。有那些具体制度呢？有人举出过“等级制度”、选举制度、人事制度等等。不妨作些分析。

什么是“等级制度”呢？如果说所谓“等级制度”就是在领导与被领导之间要分为若干等级，那末我认为这种“等级制度”并没有什么不好，而是一种必要的制度。学生要分小学生、中学生、大学生，工人要分一级工、二级工……，大学里的教员要分教授、副教授、讲师、助教，为什么国家领导者中不可分等级呢？有的负责的范围小，有的大些，有的负这种责任，又有的负那种责任，为什么不可以制定出一定的“等级制度”来反映这种客观事实呢？

至于究竟分多少级，各级的待遇怎样才算合理，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显然，在这方面我国规定的级别制度并不是完全合理的，干部的待遇、特别是高级干部的待遇有些脱离群众的生活水平。有的地方对高级干部的子女父母以及亲戚保姆都有特殊照顾，不过这已经说不上是什么制度。应该指出，这种所谓“等级制度”并没造成一个特权阶层。如果所谓“等级制度”是特权阶层赖以存在的制度，那末，在我国是没有这种“制度”的，在整风中揭发出来的各种不合理现象已经在不断纠正就是明证。某些不合理情况的造成，原因是很复杂的：有是由于缺乏经验规定得不合理，或执行得不好，有的正是三个主义的表现。当然，这些东西便利了三个主义的滋长，但认为就是三个主义的根源，就未免太小看三个主义了。

有人反对在选举中由共产党提出与应选人相同数额的候选人名单，因为这样选举结果总是候选人名单全部当选；也有人反对共产党对重大问题的解决预先提出方案，因为这样讨论的结果总是共产党的方案获得通过；据说这都是形式主义，都是不民主的，并成为共产党的官僚主义、宗派主义的根源。这真是从何说起。

候选人名单应否多于应选人数额，可以研究，但由共产党提出候选人和提出方案，是贯彻党的具体领导的方法，这是民主的，这对共产党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好处。

什么叫民主呢？真正符合人民群众的利益，得到人民代表的通过，总算民主吧！共产党提出候选人名单和方案时，从来是不存在任何私心或一意孤行的，党的组织总是要仔细倾听人民群众的要求，同各方面协商，然后才提出。经过这种过程提出的候选人名单，当然容易得到通过。这究竟有什么不民主呢？难道一定要吵得一塌胡涂才叫民主吗？难道要把共产党提出的名单和方案都全部推翻才叫民主吗？难道共产党提出的名单和方案在讨论中就没有修改过吗？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民主，而不是易于为资本家所掌握、所利用的大吵大嚷的“民主。

既然这是真正的民主，共产党就不能利用它来达到共产党的私利，共产党根本就没有任何私利。共产党的这种具体领导不是自封的，不是强迫得来的，而是群众所公认的，是在革命实践过程中形成起来的。

当然，在具体运用过程中或某些细节的规定方面可能有不够民主的地方，这是需要改正的。

其他具体制度，我们就不再一一分析。

总之，根本制度必须通过一些具体制度表现出来，这些具体制度可能有和根本制度不适合的地方，但基本上是必须适合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如果肯定根本制度，但否认具体制度，抽象地赞成，但具体地反对，我们就很难说这是真正的肯定和赞成。

只有加强共产党的领导和人民民主专政，才能根除三个主义，否则不但不能除掉三个主义，反而会倒退到三个主义老巢中去。

以上就是我们对三个主义的根源及有关问题的一些看法。既然三个主义的根源在于旧社会制度，而旧的社会制度又已经基本消灭了，那末，像某些右派分子那样惶惶不可终日就大可不必。马克思曾经指出：共产主义初级阶段与高级阶段的重要区别之一就在于它带有旧社会的斑痕。三个主义也可以说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斑痕之一。三个主义并非没有根本消除，而是已经根本消除了，因为病根——私有制已被基本消灭了，但还没有完全除尽，还有残余。因此，三个主义是大病之后的后遗症，虽然它近年来有所滋长，但不是新症，更不是社会主义制度的先天的不治之症。只要不断加强党的领导，加强人民民主专政，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就可以飞速前进，在这样基础上，再加上互相批评和自我批评，私有制给我们留下的斑痕，就会愈来愈少，直至被最后消灭。

但是，如果按照某些人的诊断来处方，那就会适得其反。因为按照他们的意见，整风并不能消除三个主义，只有放弃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削弱以至推翻共产党的领导、削弱以至推翻人民民主专政，才能除掉三个主义。削弱以至推翻我国根本政治制度，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就是不要社会主义。这不是别的，而是资本主义的复辟、帝国主义的统治在中国的恢复、封建主义的复辟，就是把已经摆脱掉的官僚机构重新放在人民头上。其实，某些人心里正是这样打算的，只不过为了迷惑群众，才不得不于攻击社会主义的的根本政治制度之余，假惺惺地表白一下对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拥护”。为了真正帮助党整风，为了真正消除三个主义，必须对三个主义产生的根源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才不致被右派分子引入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