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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继光的故事

1953-08-17

中国青年 1953年7期
关键词:黄继光农会妈妈

董存瑞、马特洛索夫式的志愿军战斗英雄黄继光的英勇事迹公布以后,许多读者都来信要求我们在“中国青年”上介绍他的故事。这里发表的“黄继光的故事”,是我们根据青年团西南工委和四川省工委宣传部所搜集的材料,初步摘要整理编成的。由于时间和条件的限制,整理得还不够完整,特别是还缺乏关于黄继光同志参军以后的事迹。希望熟悉黄继光事迹的同志们也能帮助供给一些这方面的材料,使我们以后能把这位英雄的事迹整理出一个比较全面的材料。——编者

黄继光的家乡在四川省中江县兴发乡第四村。兴发乡又名发财垭,是块山高水低、土多田少的地方。许多年来,发财垭的劳动人民并没有发材。每当年成不好,有多少家农民吃着野菜、咽着观音土。就是收成好的年月,也是“拌桶一响,眼泪长淌”,交了地主的租谷,就只能守着自己的冷锅空碗落泪叹气。

一九三○年旧历冬月二十日,黄继光在这里出生了。

黄继光的父亲黄德仲这时已过了四十岁。他是一个勤劳刻苦的农民,白天下地,太阳落坡才回家,在自己的七亩三分土地上辛勤地劳动着,盘缴一家六口人的生活。六个人的嘴凑起有一尺多长,天天顿顿要吃的;加之,这样粮,那样款时常派下来,一点点土地,只有那些收入,家里就背上了账。

常常,劳累终日的父亲和妈妈在一起谈家务,小小的黄继光就会听到父亲焦灼的声音:“火元子(黄继光的小名)的妈,债期又拢了,你看一点法也没有。”

“是啊,这样娃娃背娃娃(指利滚利)下去,怎么得了呵!

黄继光四岁的那一年,正是栽红苕的时候。一天清早,天还没有大亮。就听门外喊叫:

“开门!开门!”

一听这声音,父亲骇着了,赶快打开门。地主李积成气势汹汹地站在阶沿上。

“黄二哥,我那挑油你总该还了吧!”

“李先生,你请坐,”父亲勉强陪着笑,“这几天,我们口粮都缺,那个油账我实在没……”

“怎么?”李积成板着脸,“从去年起,你拖欠了好久,为这点油使我少打几榨,你给不给我赔起?”

妈妈骇着了,赶忙端条板凳出来。“李先生,你坐下嘛,你那个油账,去年八月我们打的粮食还利息却不够,又换了约,这阵只好慢慢想法啊!”

“那不行,四月借一挑油八月还不起,换成两挑花生油的借约,未必我还亏了你们。借账就得还钱。”李积成说着扭住父亲的衣服,往外面抱,“走,到街上去说。”

父亲腿吓软了,举不起脚来,妈妈跑上去先生长先生短地求情。

“好,不上街!老子喊几个人跟着你要,我才懒得候你。”李积成见拖不走人,凶狠狠地骂着走了。

父亲和妈妈一听这话,急得跌脚:“这一下可怎么下台呵!”

就在这天下午,小聋子、何篾匠两个流氓来到黄家。“李大爷喊我们来侍候你们。”一进屋就往床上躺,摸出烟具,烧起烟来。

这两个流氓,一住就是几天,要打烟烧,要点油灯,要吃这样,吃那样。妈妈忍住眼泪搓着堆在屋里没有来得及打的麦子。搓下麦子来,不是自己吃,是给上门的凶神去换烟、换油、买肉吃。

晚上,黄继光悄悄地问妈妈:“保保(当地人对母亲的称呼),爸爸到哪里去了,怎几天都没有见回来?那两个干啥的,这么歪?”

“快别作声。”妈妈紧搂着小儿子,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落在黄继光的脸上。

为了还地主的账,父亲只好把家里本来很少的土地典当一部分出去,自己又去帮月活,打零工,挑担子。旧社会,穷人的路就是这么的窄呵!

一九三八年,六月天的大太阳下,父亲忙着帮别家挑很沉的担子,累的黄肿病复发了。回家来躺着没钱医,病一天比一天重。他望着身边几个没成人的娃娃,想不出一点办法,也说不出一句话,就这样眼睁睁地咽了气。这时黄继光刚八岁。

日子是更困苦了。有一年大天早,黄继光家里正

月间就没粮食了,把刚刚结荚的豌豆摘来充饥。吃完了,娘儿几个就眼巴巴望着地里的大麦,大麦黄一块就撷一块。大麦也望不及了,妈妈只好一家家去讨些干萝卜菜熬汤喝。这样到了五月间,娘儿几个饿得起不了床。

好心的邻居劝妈妈:“你去找黄德裔借点嘛,你们是家门。”

黄德裔是地主。地主婆娘一见黄二娘进门,脸孔板得很难看:“二嫂,你来此啥?”

“来找你们行个好。借……”黄二娘借字刚出,地主婆娘一嘴就接过去:“我们没个啥!”用手指着猪圈,“就只有这口猪,你要吃,你就牵去。”

黄二娘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地回到家里,几个娃娃望着空手回来的母亲,眼睛睁得大力的。

第二天,黄二娘又鼓起勇气找富农陈子科借点大麦。

陈子科的婆娘说他们的大麦要喂猪,想了一下,让检点红苕去。

黄二娘将口袋递过去。

隔了好一阵,口袋拿出来了,装了半口袋红苕,上面用绳子扎得紧紧的。

回家去,解开绳子,原来是些烂了的红苕。妈妈一面削,一面流眼泪。削下来可吃的不到一瓜瓢。

又是几天没有烧锅,灶是凉的,妈妈望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娃娃,又默默地看着自己,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东想西想,妈妈想开了。

“娃娃,”妈妈慢慢地说:“妈实在没法了,我的命这么苦,你父亲死了,丢下你们给我盘,一个人盘三四个,盘到今天,没路了。”

妈妈伤心得抽噎起来,咬一咬牙齿,接着说:“这几天借也没处借,法也没法想,这个日子怎么过?我们娘儿几个活不下去,死也在一起,找点耗子药来……”

黄继光扑到妈妈怀里,抱住妈妈的头,“保保,”不要这样子,就是喝水也要活下去,我们长大了,就对了。”

妈妈听着三儿的话,心头软了。

要活下去,刚满十二岁的黄继光跑去给地主李积成放牛,这个瘦小的放牛娃,还没有牛脚杆高。扫牛圈、上料、割草、打杂,一天到晚累得喘不过气来。偏偏这条黄牛肚子里头有毛病,黄继光清早把牛圈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到中午,牛就四处屙起稀粪,又打扫一次,又屙满稀粪……地主婆娘叽叽咕咕地骂:“好吃懒做的鬼,只晓得端饭碗,牛圈都打扫不干净。”李积成一走过牛圈,脸色更是难看得怕人。

不到一个月,李积成发作了:“火元子,你还是回去,这碗饭你吃不下来。”

黄继光被辞退了,一文工钱也没有拿到。

黄继光想起了这些事就生气,妈妈劝他:“回来就是了,我们另外想法吧!”

一九四九年旧历正月,黄继光和弟弟上小河边去捞虾子,突然,坡上有人喊:“拦住,打呀!疯狗!”一只被人追逐的疯狗直向黄继光窜来。黄继光慌忙用捞虾子的竿子打……

这时,甲长吴世用的侄女在坡上看见了,向家里喊:“火元子打死我们的狗了。”甲长一家人拥出门来,拉住黄继光。弟弟吓得溜走了。

“好杂种,敢打死我的狗。”甲长的弟弟吼叫着,把黄继光捆了起来。

黄茂生也走出来了,他作过保长,是吴家的亲戚,他狠狠地说:“对嘛,还了得,打锣,围团。”他这样一招呼,甲长的几弟兄就把黄继光往柏林山上土地庙那里拖。

甲长的哥哥往黄二娘家里走来。

“黄二嫂,你家火元子打死我家的好狗,怎么说?”

妈妈躲在屋后大麦田里不敢露面。

“哼,你不出来就了事?我的狗是一天一斤肉喂大的,喂了几担米,看你怎样给我赔?”

土地庙那边人声嘈杂,妈妈不知火元子被别人在怎样收拾,悄悄跟去望。

黄茂生正指着黄继光厉声喝骂:“你打狗打得好,哼,打死狗就有狗案子,愿意背狗还是愿意当壮丁你说?”

黄继光一句话也不回答,吴家的人过去把死疯狗背在黄继光背上,在那里叫开了:

“要他买几十捆纸钱烧。”

“要他做道场!”

“非端灵牌带孝不可!”

妈妈越望越心痛,一头走上来向吴家的人下话求情。几个农民也帮着说好话,好容易,黄继光背的死狗才解了下来。

妈妈赶忙拉着儿子的手,“来,给黄大爷作个揖。”黄继光被拉着给黄茂生作了一个揖。

“给这个老辈子作……”刚要拉黄继光作第二个揖,他挣脱妈妈的手,一下子冲起走了。

晚上,黄继光坐在门槛上,双手抱着头不作声。

外面是黑黑的夜,寒风吹过来,竹林在沙沙抖响,夜是这么长啊!

好久才听他气愤愤地说:“这是什么世界,就折磨我们这些没老子、没钱的人,我爽性去和他们拼了……”

妈妈拦住他,“娃娃,你怎么去得,人家欺负我们,你一辈子记住好了,不要去。”

是的,一辈子记住!这十九年饥饿和屈辱的日子真是数不完的辛酸事呵,它们像一把烧红了的烙铁,已在黄继光的心上烙下深深的疤痕。黄继光一辈子都记住了。

一九四九年冬月初一,中江县解放了。一路路解放军经过广福堰向成都进军。

这是个晴朗的日子,没有风,太阳晒在身上,怪

舒服的。黄继光掮着一担枯柴,在广福堰大街上叫卖。他走着走着看到场口坝坝里有一些衣着整齐的战士,正坐在那儿休息。他停住了脚步。

一会儿,战士们唱起歌来: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人民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歌声响亮又有力量,引得一些老百姓聚起来,远远地望着他们。

黄继光也站在人群中,惊奇地望着这些唱着歌的战士,他不明白:他们就要打仗,怎么还唱得这么欢喜。

来看的老百姓更多了,慢慢围拢了些。

一个战士笑嘻嘻地向大家招呼:“老乡们,站过来吧,不要站在田里,留神踩了菜子。”

看见解放军向自己打招呼,有些人不知怎么好,赶忙往后移动。

“老乡,不要怕,我们是人民解放军,我们是为穷苦人家翻身来的。”战士们解释着。

黄继光听着,看着,一直到这些战士出发,翻过场外的垭口。

从这以后,黄继光一赶场就要去看解放军,回来就与袁海春摆谈,袁海春是与他割草放牛一块长大的朋友。

“嗨,解放军可和气哩,喊我们去摆龙门阵。昨天还给场口刘太婆担水。”黄继光很有兴味地说。

“你跑去看,不怕?”袁海春耽心地问。

“开头哪还不怕?不敢走拢过去。哎,人家才不拉壮丁哩!那天发财垭过解放军,街上的保长(注)派人去帮他们担东西,解放军却说:我们自己担,你们快回去做庄稼。”

分手时,黄继光约袁海春也去看看解放军;还告诉他解放军那里枪炮多得很,简直说不出名目。

冬月底,保长召集全保各户开会,分配一九四九年公粮。保长怎么说就怎么算,群众不敢开腔。结果分配了黄继光家出二斗四升公粮。妈妈心头又焦急了,这几天吃都不够,从哪里拿这些粮食来交呵。

过了几天,黄继光赶场回来,在门口遇见了弟弟。

“三哥,甲长来向保保要公粮哩。”

“保保怎么说?”

”保保说,这阵没法,慢慢想法上。”

“挨骂没有?”黄继光关心地问。

“也怪,”弟弟鼓起小眼睛:“没有骂,要是往回,不晓得要闹个什么样子下台?”

一九五○年正月间的一天,黄继光参加了工作干部下乡召集的会回来,刚进门,就向妈妈嚷道:

“保保,我们的公粮免了。”

“真的?”妈妈不相信。

“是真的,县里来了工作同志,说征粮是‘合理负担,实在出不起的穷苦人就免了。”

“他还说些啥?”

“他还把我们编了三个催粮组,喊我们去催粮,他说解放军和人民政府是为我们穷人撑腰的……”黄继光兴奋地说下去,妈妈一边听,一边想,最后轻轻地说:

“你去催粮,跟着别人走就是了;千万不要得罪人。解放军好是好,晓得站的长不长。”

黄继光当了本乡第二催粮组的组员。

这时,乡里的土匪在骚扰,到处有谣言。伪乡、保长还有威风。群众是顾虑重重。但是,有些农民已开始觉悟起来,其中最快向党和政府靠拢的就是贫农顾平均。

一九四九年旧历八月,顾平均和几个农民从成都担东西回中江,在路上遇见一个人,与他们边走边谈。这人问明了他们的身世后,向他们宣传了一些革命道理。分手时,还嘱咐顾平均说:“今年就会解放,解放军来了,我们穷人千万别害怕,只要解放了,好日子就在后头。”

果然,一九四九年冬月,中江解放了,顾平均更信那个人说的话了。

一九四九年催公粮时,顾平均就担任小组长,常往乡上去开会,听工作队伍讲政策,布置工作。工作队长是共产党员,他注意培养顾平均,帮助他更快地进步。

顾平均确实像工作队长说的“积极,可靠”。这时候,他催齐了本组的公粮,又来到第二组,帮肋黄继光他们。每天一早,顾平均就脚不停步地去邀约组员催粮,走完东家,就去西家,嘴说干了也不休息,饿着肚子工作,到天黑才爬梁子回去。这些情形,黄继光见着了,顾平均平常讲的一些道理,黄继光也听着了。他一天天地与顾平均接近了。

有一次,黄继光听顾平均讲故事,那是他听到解放军王班长讲的。

“在老解放区,有个妇女叫陈芝明,最穷最苦,十五岁就死娘老子,十六岁作小媳妇。解放了,她积极起来,组织农会,当了妇女委员。那阵子还不像现在,国民党还有点势力,有一次,国民党打回来了,捉住了妇女委员陈芝明。他们拷问她:哪些是农会干部?哪些家藏有八路军?陈芝明一句也不说。

“他们就把她吊起来问:说不说?

“‘不说,就是一鞭子,还不说,又一鞭子。陈芝明一身被打得鲜血直淌,还是一句也没有说。

“这些国民党军真是没心肝的,你猜怎么办?唉,把她弄来烤人油!”

黄继光一惊,怎么,烤人油?

“烤人油就是背火背兜,他们把洋油桶背在陈乏明背上,点起就烧。”

黄继光恨得咬紧了牙齿,身上火辣辣的。

“这一烧,只见陈芝明头上豆子大的汗珠,冒起冒起地出,背上的肉烧得直见响。这一回,她说

了。”

“她说了?”黄继光急着问。

“她说了。你猜她说的什么?她说:你们反动派,就是烧死我,我也不说!”

这天晚上,黄继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三哥,是不是病了?”弟弟问。

“不是,我在想事情。”

他在想,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起父亲的黄肿病是怎么得的,二哥没钱医病,怎样拖成了聋子;他想起逼债的地主是怎样的毒辣,想起保甲长那种逼人的样子,对拿不出壮丁款的妈妈说:“拿不出,就叫你娃娃去。”他想起在那些饥饿的日子里,妈妈是怎样的哭泣……。

他又回想了解放后的一切。他想起那些对农民非常和气的解放军,那个启发大家诉苦的王班长;他想到那个免掉穷苦人家公粮,又讲许多穷人翻身道理的工作同志;他想到刻苦为公的顾平均,还有背火背兜的陈芝明。这些人的脸庞是这样的亲切,令人敬爱,他感到自己和他们是愈来愈靠近了。

第四村的农会,七月初一正式公开了。群众选了顾平均当农会主席。

农会工作忙起来了,重要的是追缴地主私藏的武器。常常为了一枝枪的线索,干部开会研究又研究。积极分子费尽心血四处搜寻,往往半夜还在外面,回家时头上已落满了露水。地主狡猾地耍着花样,赖不交枪。

斗争激烈地展开了,黄继光把自己完全投了进去。

这天,农会得到消息:地主顾远服从监狱里往家带了一封信。大家估计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农会派了黄继光等八个人上顾远服家去追查这事。

地主婆娘死耍赖,支支吾吾地硬不承认顾远服有信。到下午,还没有追出一点结果。傍晚,五六个妇女积枳分子自动来帮忙,她们去搜查房间,也没有找出什么。

于是,地主婆娘趁机反扑了:“哎哟,你们硬说我有信,怎么又没得?”

但,黄继光他们并不因此罢休,大家合计了一下,又继续分头去搜寻。

找了很久,几个妇女拥进来了。她们手里拿着刚从猪圈和古坟底下挖出来的一些子弹、土枪弹夹和鸦片烟膏。

地主婆娘一见这些还沾着泥巴的东西,脸色一下变的煞白,呆住了,在大家的逼问下,吞吞吐吐地交代出:枪枝的事,顾顺泽知道。

人们赶往顾顺泽家,天已亮了。顾顺泽正背个背兜往梁子上走。黄继光拦住他问:“干啥去?”顾顺泽神情仓惶地答说:“去割草。”

黄继光走上去一把拉下背兜,用手拨开草,兜底露出两把黑油油的手枪。

九月初,开始征收一九五○年公粮。黄继光跟着顾平均一道忙着查田定产工作,每天很迟才回家。

妈妈耽心起来,一次,指着对面几家院子对黄继光说:“你要小心噢,不知道这几天人家在怎样抱怨你。”

儿子一听就不服气:“等他抱怨去,谁叫他故意少报些田地,我就要给他说出来。公粮是交给人民政府的嘛!”

出粮榜的那天,很多人都来顾家祠看。地主李聚丰看了榜气呼呼地跑去找农会主席顾平均,说是多算了他六百斤粮。顾平均告诉他不会错,农会干部们算过两遍。李聚丰却一口咬定是错了,什么黄姑爷种的地是他们三大房清明会的,不能算在他一人头上。

“都说那股地是你的,没错。”顾平均还是说的硬。

李聚丰狡诈地鼓起眼睛问道:“哪个说的?哪个说的?”

没人开腔,他的气焰就更高了。

黄继光忍不住,从人群中站出来:“哪个说的?我说的。黄管丝的典钱是上给你的,租谷是你收的,怎么不该你上粮?”

李聚丰急了,想压下黄继光去,拚命说他是乱扯。

“怎么乱扯,我和黄管丝同院子住,他上租谷,我帮他挑到你家里。还想赖?”

这一下,群众嚷开了:“又收租,又拿典钱,还说不是自己的。”“不行,该他上!”

李聚丰见蒙不过去,假意抱怨着:“算就算吧,我去找他们那两房。”藉机溜走了。

黄继光望行李聚丰的后背,愤愤地骂道:“狗东西,心不死,前几天想偷改粮册,被我弄穿了,今天又来耍花样,”

月夜,山沟里白朦朦的正下雾,黄继光和六七个武装队员清查完几佃组的地主后,又往下面的沟里走。风吹得很历害,他们冻得紧缩着脖子,连连对着两手呵气。走到青蛙石边,顾代汉打了几个冷颤说:“实在太冷,不去了吧,”

但黄继光坚持着,“就剩下面一组了,要清就清彻底。”

武装队员们又前进了。

转来的路上,黄继光轻轻地对顾代汉说:“你是小队长,又穿得厚,可不能讲冷。你看我穿的啥?”顾代汉上下打量他一眼,可真是单薄,就只一件汗衣套,一件破棉滚身子,一条烂单裤!黄继光接着说:“要是大家都怕冷不去,万一就是这组有事情怎么办?这个组又格外复杂。”

顾代汉感到很惭愧,拉着黄继光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走到字库边,黄继光停下了。“你们回去吧,我今晚就在这里,不回去。”

“为啥?”顾代汉奇怪他跑了一整天,晚上又工

作了半夜,又是下霜,怎么不回去?

黄继光指着哨棚说:“前天我就发现了,这里会员守到半夜就回去了,我可以留在这里守到天亮。”

顾代汉默默地站了一会,转过身来对其他队员说:“你们回去睡,我要到双土地哨棚去,今晚不回来歇了。”

黄继光望着顾代汉背着枪往双土地走去,心头热呼呼的,不禁亲切地向他唤道:“老顾,注意冬水田。”

朦朦的雾气中传来顾代汉的声音:“放心,不会跌下去。”

为了保卫农会,保卫胜利的果实,黄继光和同志们这样白天黑夜地放哨,紧紧地监视着地主和坏分子,不准他们乱动。

一天夜里三更过了,黄继光困得眼皮发沉,坐在哨棚里接连地打呵欠。他怕真睡着了,便拿起矛子走出去。

外面黑黑的,黄继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下子清醒了些,远处传来脚步的声音。

“哪个?”他端起矛子。

“手艺人。过路的。”一个大人和两个娃娃走了过来。再问他们到哪里去,回说是走亲戚。同放哨的几个武装队员看了路条,放他们过去了。

走回哨棚,黄继光想着:“不大对,哪有手艺人道么夜深走亲戚的?”于是提起矛子又赶了出去。

“喂,走慢点,有话问你。”黄继光赶上了,气喘喘地问:“你姓啥?”

“姓谢,是裁缝。”

“这里哪家是你的亲戚?”

那人停了好一下,才说:“找顾顺智。”

怎么,找顾顺智?这裁缝是地主的亲戚!黄继光更疑心了,紧紧地握住矛子,心想:别人是三个,我一人吃不住,且跟着到下一哨再说。

团碑边哨棚里守夜的人,听见有人走来,还有黄继光的声音。问道:“火元子,下来清夜吗?”

”不是,你们快出来!”

棚子里的人全出来了。黄继光叫大家认认这手艺人到底是哪个。“裁缝”登时骇得倒退了几步。

“啊,”人们叫了起来,“认得嘛,是他,杨永刚!他上顾家来过。”

大家拥上去,把杨永刚押起来。

乡里,人们快活地传说着:广福堰的逃亡大地上杨永刚被捉住了!还在他家里搜出了枪支和手榴弹。

征粮和减租退押运动都胜利地结束了。黄继光以他认真努力的工作,两次被评为模范。

当农会主席顾平均在庆祝大会上介绍黄继光的模范事迹,群众劈劈拍拍地鼓掌向他表示祝贺,并给他戴上大红花时,他脸红了,心情激动得历害,他暗暗对自己许下了誓愿:要永远保持光荣!

美帝国主义向朝鲜和中国人民伸出了它侵略的“长矛”,这引起全国人民最大的愤怒。为了保卫自己的好日子,人们决心团结起来斩断这根“长矛”。

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运动,就像一股来势猛烈的洪水,奔腾着流向祖国的各个城镇、乡村,流向人们的心房。

一九五一年初,发财垭也整个动起来了。黄继光积极地参加了宣传工作。

这天,农会在顾家祠演出新剧“汉城屠杀”,叙述美国鬼子屠杀朝鲜人民,一个图书管理员朴福顺参军报仇的故事。

台上凄历的惨叫声,震得观众阵阵心痛,朴福顺复仇的誓言,句句打动着人们的心。妇女们不断地抹眼泪。黄继光感到浑身毛燥,他想起前些天,全县人民武装大检阅时的情景,他和伙伴们一齐挥动着手臂高呼:“抗美援朝,保住我们的好日子”,他的心砰砰地跳,他把拳头捏得紧紧的。

剧演完了,接着是开大会,动员参加志愿军。年轻人轰动了,纷纷抢着去报名。看见黄继光报了名,妈妈哭了。妈妈舍不得火元子参军,说是他走了屋里就没人。

晚上,黄继光劝着妈妈,娘儿俩细细地谈到深夜。

“我去参军,土改一样分田地,农会会照顾的。”

“过会去那些穷日子,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黄继光谈起过去,妈妈抽泣得更历害。“好容易熬到如今!如今,顾远服那帮人都被关起来,我也当了个干部,下半年还要分田地,更好的日子就快来了……”

“好日子也要保住嘛。你看‘汉城屠杀那个戏,美国鬼子像头狼,你不打它,它就咬你。保保,你说,打美国鬼子我不去让哪个去?”

妈妈擦了一下眼泪:“你一个去了就能行?”

“怎么是一个人?村村都要发动,一村去几个,全国就多少个?这么些志愿军,还愁打不垮美国鬼子。”黄继光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这么说,少你一个,也不碍事。”

“人人都这样想,还有谁去?”

妈妈心动了,摸着儿子的手。

“你实在要走就走吧!我不过是舍不得,一想到你走到天遥地远,哪年才能见面呵!你这么说,还是走吧!”

黄继光参军的那天,妈妈天没亮就起来了,早早地煮好两碗莲花白稀饭,给儿子送行。她拿起了儿子的烂长衫,作最后一次的缝补。

临走时,妈妈问儿子:“火元子,你走了几时回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出。

黄继光抬头望着门外刚升起的太阳,一字一句地回答:

(下接第二十页)

(上接第三十三页)

“把美国鬼子打垮了,我就回来。保保,你莫念我,自己多保重,我会常写信回来。”又嘱咐弟弟:“加入人民武装队,好好搞生产,要听保保的话。”

村上,人们打着锣鼓,扭着秧歌,热热闹园地欢送他们。黄继光在人丛中找到了顾平均,两人久久的说个不停。最后黄继光想说啥又忍了口,顾平均问他:

“你还有啥事?说吧。”

黄继光说出了好久的心事:武装队里的夥伴,有的入了青年团,白己还没加入,这下子怎么才能入得了团呵。

顾平均告诉他:到队伍上为人民服务更努力些,一样能够争取。

人们在招呼参军的青年集合了。顾平均握紧了黄继光的手:“莫焦心,只要积极干,一定入得了团。(后来人黄继光果然在志愿军事入了团。)

黄继光看见顾平均眼睛有些湿了,激动地说:“我要比在村上还加劲。

黄继光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

三月十四日,黄继光随队伍跨过了鸭绿江,开往抗美援朝斗争的最前线。出国前夕,黄继光托人给妈妈带回一条手巾,那是他刚得到的慰问品。妈妈捧着手巾,说不出的心疼和珍爱。这不公一条普通的手巾,它代表着祖国人民的心意,它展示出儿子心里头的话。不是么,白白的手巾上面用红线绣着四个红红的大字:“祖国可爱”!

(注)解放后农村某层政权,还没有来得及建立起来;旧有的保甲人员,曾有个极短时期的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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