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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铁轨铺向祖国遥远的边疆

1953-08-17陆涧

中国青年 1953年2期
关键词:铺轨铁轨道岔

陆涧

我没有到顶道队的时候,我就听说顶道队的工人过着很艰苦的生活。铁轨铺到那里,他们就要搬到那里,如游牧者一般,不几天就要换一个地点。不论暴风骤雨,冰天谷地,帐篷就是他们藏身的地方。住在这种帐篷里,夏天闷得像个蒸笼,冬天则地上的铺草都结满冰凌。有的还没有帐篷睡,他们带着自己的妻子孩儿,就在队部办公车的车皮底下,铺上枕木,挂起蚊帐,成为他们临时的家庭。当我到了顶道队以后,我更知道他们艰苦的工作。在冰雪封冻的西北高原千分之二十坡度的路基上,人们要那样吃力地推着运输钢轨的小手车,汗把棉衣都湿透,脱下来就冻了,但没有等烤干就要穿在身上,一会儿,冰冻的衣裳又被汗水融化了。坡陡路滑,有的不小心摔倒了,爬起来是全身雪水泥浆。有时候,前面的桥梁还没有架好,为了使铺轨工程不停地进行,人们就开始越桥铺轨,不管是大雨滂沱的道路多么泥泞,不管是汽灯的照明赶不尽夜间的黑暗,人们把铁轨扛在肩上,涉过深谷河水,把铁轨继续铺向前去。

就是这样艰苦的生活和艰苦的工作,但我看到的顶道队的工人们,他们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就已经坐上了去工地的大车,他们焦急地喊着:“还没有到时间吗?还没有到时间吗?为什么还不开车呢?”而在工地上工作的人们,按照时间的规定,已经有人在一次又一次地催着大家收工,但是,那种好听的震荡山谷的歌声还没有停止,满堆着铁轨的小手车依然辘辘地推向前去,铁锤还在叮叮当当上下挥舞。顶道队真像被燃烧着了的一团烈火。说起来很特别,在顶道队队长的心里,不是要想办法动员大家再努一把力,或者是去勉励大家怎样进一步完成任务,而是要常常想应该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具体工作,才能让同志们按时上下班。有时候,就只好干脆命令要某些人必须去睡觉、休息,恢复疲劳。

我在顶道队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个青年团员王秀

文,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一次在工作中,他四个手指头被压得鲜血淋漓,指甲也脱落了,人们要他休息,他说:“我一只手坏了,另一只手还可以帮助你们撒道钉呀!”没有办法让他停止工作,最后还是队长下命令让他休息。这个年轻人,什么事也不让他做,他怎么受得了。第二天,他就去找队长,他说:“我可以留在家里站岗,腾出站岗的人去工作。”他怕队长不答应,他解释说:“我的手不要紧了,站岗和我的手是没有关系的。”队长怎么能不答应他呢?为了怕站岗影响王秀文的休养,队长最后交代说:“站岗可以,但不要带枪。”自此以后,你在顶道队驻地的帐篷前,常常可以看到王秀文,他一只手绑着纱布吊在胸前,来来回回地认真巡逻着。但是,隔了一些日子,手指的伤轻了一些,这位年轻人又立刻不安宁了。他想:没有枪,这怎么能像一个站岗的。他于是又去向队长请求,请求队长让他背一枝枪。当这个愿望最后得到满足的时候,他就高兴非凡,像个小孩子似的,他碰到队上的同志,就给别人看他背的那枝枪,就告诉他们说:“我很快就能和你们在一起到现场去了。”

这样的人,在顶道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很多。我知道顶道队有一辆专供工人有病伤时候用的卫生车,睡在卫生车上的病人经常和医生护士发生争吵。争吵的原因,往往是生病的要不等病好就要回队上去,而医生和护士则继续留他们住在卫生车上。陈世寿、郭明礼住在卫生车上的时候,他们一天到晚叫:“医生同志,医生同志,你怎么不管我们。”其实,并不是医生不管,是他们不停地催医生给他们换药。医生解释说:“刚上的药还没有发挥效力,一会儿换一次药,是没有好处的。”而陈世寿和郭明礼则坚持说:快上药,病就可以快好。后来,他们眼看自己编造的理由不能成立,他们恳切地向医生要求说:躺在卫生车上就有时间想自己的病,医生同志,病是不能想的,越想越不容易好,还是让我们回队上去吧。医生只是对他们摇摇头,最后,他们仿佛极受委曲地不满地向医生说:医生,你不知道休养是什么味儿,你不知道现场多么痛快……。这样,有趣的争吵才算结束。但当他们只要能看见从现场上回来的工人们的时候,他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问:今天铁轨铺到那儿了?是谁创造了新纪录?一句话,什么也想知道。最后,他们总是满怀信心地对他的同志们说:回去告诉队长,我们明天就可回队了。

在顶道队,有病有伤的人都是这样热爱自己的工作,我看到在现场上工作的人,那就真像生龙活虎一般。在天兰铁路三百十四公里地方,有一次,邓正云的第三中队有六十三个人奉命去完成钉两副道岔的任务。按照工作的定额,钉一副道岔要四十个工,队伍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这个任务是很要紧的,钉完了道岔,顶道队整个队伍就可以继续前进。但事情很糟糕,就在他们钉道岔的地方,有一辆架桥车载运桥架,来来去去,人们必须给它闪路,因为架桥工作的顺利进行,对整个工程有很大关系;但正因如此,顶道岔的工作可就无法进行。这事情急坏了三中队的工友们,大家眼瞅日头西落,焦急着任务难以完成。后来,还是邓正云派人联系,知道架桥车下一趟过去要三十五分钟才能回来。邓正云立即让人们分工,大家聚精会神,像箭上了弓,把弦拉得满满的,等架桥车最后一个轮子开过去,大家一齐动起手来。有一个人一面看着表,一面向大家报告时间: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后来是一分钟一分钟报告,人们出了一身汗,又出一身汗,真正和时间展开了赛跑。结果到三十一分钟,第一副道岔就完成了。等架桥车回来,人们已经开始钉第二副道岔。这一次,总共工作了两点十分钟,两副道岔都打好了,和原来的工作定额相比,提高了将近四倍。

在顶道队,真是什么地方也能碰见这样的人。有一次,我们坐着送饭去的轻便轨道车到工地去,在车上,我认识了顶道队的炊事班长田法生老汉,看样子他有六十多岁了。他脸孔通红,皱纹舒展,沿路每一个工人看见他都热烈地给他招手,都亲切地叫他田大爷。他站在满车的饭桶、菜桶中间,手里拿着红绿旗,精神抖擞地招呼着车辆前进。我早听说田法生在顶道队是一个十分受尊敬的人,这是因为他把顶道队看作像是自己的家庭。在炊事班,他总是最后一个睡觉,当人们都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他早就悄悄地起来了,好几百人在一个伙房里吃饭,从来没有误过时间。但田法生虽然是起得很早,总还是怕误了做饭的时间,他是多么希望有一只表,买表,又怕公家多花钱。后来,他拿自己的薪金,不声不响地买了一只公鸡,以便催他起得更早一点。时间长了,人们奇怪田大爷起床的时间为什么能这样准确,后来留心一看,才发现他自己喂着一只公鸡。这件事情,很快给队部知道了,队部就给炊事班买了一只表,田法生把那只公鸡就送给伙食团吃掉了。那天我们到工地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在黑暗中,唯有汽灯闪耀着刺目的亮光,运送枕木、铁轨的材料车正在卸货,铁锤下面冒着火星,吃饭的哨子一响,人们听说是田大爷送饭来了,马上就把他围在当中。在今天田法生送来的饭菜中,有专为湖南同志们做的炒辣椒,这引起了工地上很多欢喜的声音,大家问长问短,说说笑笑,这种亲切的情景,描绘着顶道队真像是一个友爱和欢乐的家庭。

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在最艰苦的时候,从来不考虑自己的艰苦,他们把人民的托付,看成是自己至高无上的神圣使命。当我们现在坐上舒适的火车穿行在峰峦连绵的陇山山脉的时候,我们知道我们的铁轨,是经过他们的手,一根一根地连接起来,铺成了漫长的铁路,这铁路不但刻印着他们终年累月的辛勤,甚至还流过他们高贵的鲜血。现在正是严冬,顶道队的同志们在天兰路的铺轨工程完成之后正在为未来兰(州)新(疆)路的铺轨工程积极准备力量,他们要把祖国的铁路一直铺到遥远的边疆,让万里以外的兄弟姊妹和我们都变成近邻,让我们丰富的物产能冲破重山的阻碍自由交换。他们为祖国西北工业化所作的贡献,将永久长系西北各族人民的心头。

注:顶道队即专门负责铺设铁轨的工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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