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青年同志们多大的学习问题

一天晚上，某机关的一个青年同志来找我，和我谈了机关里的学习问题。现在把我们谈话的记录发表出来，可能对机关青年同志们学习方面，多少有些帮助。下面用甲代表那位同志，用乙代表我。

甲：在我们机关里，有些青年同志，他们到机关以前，大都是些高中学生，也有的是初中学生。他们不大安心工作。他们说：我们做工作，好比蚕吐丝。我们桑叶吃得这么少，怎么吐丝呢？要吃桑叶，就该到学校里学习。机关里就是工作，有什么法子学习。这些思想，我看是不大对头，但是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便宜。你看该怎样认识这个问题。

乙：我看这些同志们要求学习的热情是好的。但是，不大安心工作就不好。蚕吐丝，当然要吃桑叶，但是，要弄清楚，什么是桑叶，怎么吃。这些同志的思想，主要的问题是：只有到学校里才能学习，而不懂得在工作中学习。做工作，实际上又是吐丝，又是吃桑叶。举个例说：我们机关里新来一位秘书同志，要地去找一位负责同志审阅一个文件，他觉得很不容易，原来他还不知道那位负责同志住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是否先用电话联系。这个同志忙了好久，最后才完成任务。但是，另一位来了半年多的青年同志，办这类事就井井有条。你说：这一位办得井井有条的同志，是不是在“秘书学校”毕业呢？完全不是，而是因为他已经做了半年多工作，从工作中学习出一套东西来了。俗语说：“熟能生巧。”工作做久了，就会学习出东西。毛主席说：“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注）这是很对的。

甲：我们机关里也有一些同志，他们说工作中的学习，要看搞什么样子的工作，到下面、到工厂农村搞实际工作，当然能学习到很多东西，在机关里工作，是学不到东西的。也有人说，机关里搞组织工作，宣传教育工作，能够学到东西的，当秘书，当收发，……就学不了东西。你看对这些同志，怎样说服他们？

乙：我们一些青年同志出了学校门，就到机关工作，他们要求到工厂、农村里去工作，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的确，在下面做过工作的同志，再到机关里工作，对指导下面的工作心中有数，所以机关里的同志应该根据工作需要经常下去了解情况。但是，首先要注意：并不是实际工作都是在下面，机关里就没有实际工作。什么是实际工作？就是你的工作能力解决人民实际生活当中的问题，而不是空口说白话。机关工作里并不是就没有问题的。就是管总务、管收发，问题也多得是，譬如，编制预算时，怎样节减国家的开支；收发文件时怎样加速文件的周转，这都是问题。至于在机关里做研究工作的，那你所研究的问题本来就都是下面提出来的实际问题，要求你想法解决。有计划，能了解、研究、解决工作中的问题，这样工作就实际，就能学到东西。如果你毫无目的地做工作，东抓一把，西抓一把，做工作既无中心，又不踏实：这样，当然不会解决实际生活中的问题。这种工作本来是实际工作，你把它做得不实际了。这样怎么能在工作中学到东西呢？

在机关里，当秘书，当收发，……这类工作一般地是坐在办公室里做的。但是，认为做这类工作，下不去，就学不到东西；这是不对的。在机关里不管做什么工作，只要你好好做，都能够学到东西。刚才我举的那个例子，就可以说明做秘书工作是可以学到东西的。

甲：什么工作，都能学到东西；这个道理我懂得了；但是，现在有些机关里不少青年同志，他们也承认做各种工作都能学到东西，不过，他们想：当收发就是收收发发，也没有多大意义。就像你刚才说的，当秘书学会了怎样送审文件，又有多大意义呢？不如到工业岗位上去，到鞍山钢铁公司去，到国营农场去。他们说：在工农业生产中学习才有意义，在重工业建设中学习才有意义。

乙：当然，做秘书工作的同志，他所要学的关于政策、思想的问题，还多得很。我刚才举的秘书学会送审文件的例子，不过是说明，就是这样的小事，也得靠在工作里学习，而不可能在学校里事先都学会。没有那个学校是可以把你工作中需用的本领全部都教给你的。许多事情都必须在工作中学习。至于说工作的意义问题，我想多说几句话，在我们国家进入计划经济建设的时候，机关里的同志，过去在学校里学理工科的，很多归了队。我们在宣传上也着重说重工业重要，工农业生产重要。我们的文化、教育、卫生、贸易……各种工作都要为工农业生产尤其是为工业服务。所以一些机关里青年同志不大安心，想转到重工业工作岗位，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想转到重工业工作岗位，认为只有到

重工业建设中学习才有意义。这个思想的主要问题是：不懂得工业建设虽然是国家的中心任务，但不是唯一的任务。不仅得生产以外的工作，虽然是为生产服务的；但没有生产以外的工作为生产服务，生产也还是搞不好。比如：一个人搞生产，并不是简单地掌握机器，也不单是提高自己技术，也不单是按计割办事，他还应当懂得生产的政治意义，这就需要有人在他们的生产单位中加强政治思想工作。他还应当使自己身体健康，以便于经常地更有效力地劳动；这就需要在他们的生产单位中有人注意体育文娱卫生等活动。还需要有人搞好营养，保证全体工人的健康。我们许多青年同志把问题看得太简单，把主要的中心的东西看成一个孤立无依的唯一的东西。这是很明显的事实，既有主要，就有次要；既有中心，就有非中心。二牡丹虽好，全仗绿叶扶持。”没有一种植物是单有花朵的。“次要”并不等于“不要”，“中心”并不等于“唯一”。

各种工作都是国家建设事业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每个人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好好工作，就是对国家有了贡献。所以在各种工作中学习都是有意义的。前些时候有位同志和我谈：在他们机关里，有个青年同志说：“让我闻闻机器的味道吧，这样我就快活一辈子。”后来在工厂工作一个时期再回到机关以后，他觉得工厂里不够热烈，自己想像着在国营农场里工作一定好。据他自己讲，成天看着墨水瓶，脑海里就浮着拖拉机的印象。这个同志过去认为只有学工业才有意义，现在又认为只有去国营农场才有意义。其实，在工农业以及机关工作中学习，都有意义。不过这个同志的思想方法，的确是具有片面性，的确是不从实际出发。应当对这个同志进行教育，要他具有全面观点，具有实事求是的精神。要他懂得：凡是对国家有贡献的，就是有意义的。问题就在于我们从怎样的角度去看自己的工作。整个国家建设好比一个大机器，自己的工作好比其中一个小齿轮。假如先看到整个的机器，再去看那个小齿轮，自然就会懂得齿轮的重要性。以机关里来说：不管是秘书、文书、总务、会计、收发、打字员、电话员、警卫员、保育员、通讯员、公务员、炊事员等等，他们的工作都是对国家有贡献的，都是有意义的，都能学到东西的。随便举一个例，前不久我看“北京日报”登出北京第四中学一个管总务的同志写的文章，写他们学校为了国家建设的需要今年扩大招生两千多人。他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利用虹吸等原理，用原有炉灶设计改建下一个大锅炉，解决了两千学生的饮水问题，并为国家节省了八千多万元。假如这样做总务工作的同志，成天只看到自己眼前的锅炉、煤炭。算盘，那的确是会觉得学不到东西，工作无意义。但是，就以这个同志的例子来说，如果从全面去看，现在我们国家是多么需要人才，必须大量培养；而我们原有的学校设备与师资又是十分有限。如何尽最大可能利用现有设备为国家培养更多更多的人才，这就是一个与整个国家建设很有关系的问题。这个学校总务工作的同志的创造，是在这方面有贡献的，因而就是极有意义。而他在工作中也确实学到了东西。他在设计中请教了工人，请教了化学教师，一再研究修改，终于把它修成。毛主席说过，人的知识有两种：一是阶级斗争的知识，一是生产斗争的知识。他这次在工作中就学到了生产斗争的知识，怎么能说是没学到东西呢？

自然，有复杂的劳动，也有简单的劳动。修理钟表的劳动是比推小车的劳动复杂。一个机关里的许多干部确是有的负主要责任，有的则不是。但劳动本身并无高下之分，贵贱之别。也就是说：任何工作，不论是高级领导机关工作，还是基层工作，不论是担任全面的领导工作，还是担任文书、收发等工作，你都不能认为哪些是有意义的，哪些是没有意义的，哪些是可以做可以学，哪些是不能做不能学。

在这里，我还要说明的：我们把秘书、文书、打字、收发等工作比喻为国家机器中的“小齿轮”、“小螺丝钉”，这只是说明这些工作在整个国家建设中的地位和作用，并不是说：做这些工作的人永远就是“小齿轮”、“小螺丝钉”。机器是死的，人却是可以发展的。现在是“小齿轮”将来可以成为“大齿轮”，这不只是个人的希望，并且也是祖国的要求。但是，主要的问题是：你成为“大齿轮”之前，是不是一个好的“小齿轮”。做一个好的“小齿轮”是逐步发展为“大齿轮”的重要条件。“小齿轮”成为“大齿轮”，需要一段过程，这个过程是先从一个好的“小齿轮”开始。这就是说：我们应当做好自己当前的工作，从工作中学习，努力提高自己的政治思想水平和实际工作能力，才能得到进步，国家和人民才能托付我们更多的工作。如果整日愁眉苦脸，不安心工作，连现有的较小的工作都做不好，国家和人民又如何相信你能够做好更多的工作呢？

甲：在工作中学习，在各种工作中学习都是有意义的。这个道理我是懂得了。但是，究竟怎样做？怎样在工作中学习，学习些什么？请你谈一谈。

乙：学习些什么？对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同志来说，我看主要有两种：一是业务学习，一是时事政策理论学习。做什么工作，就应当学习所做的工作的业务。在机关里有政策研究工作、政治工作、党、团、工会等工作，学习这类工作业务是和政治学习分不开的。在机关里还有一种带有技术性的工作，如收发、打字等工作。这类工作的业务，必须钻研，好好学习。在学习中，要注意掌握与自己工作有关的全面知识。譬如，做收发工作，不能光是会签收会数数目就行了，还应该弄明白机关里文件收发的手续、速率、发出后的周转情况，研究怎样简化手绩，消除“公文旅行”的弊病。同时，更必须着重要注意学习政治，认识自己工作的政治意义。做技术性工作的同志如果只学习业务，不学政治，很容易忽视工作本身的政治意义。由于我们做的是革命工作，是国家建设的工作，单从个人动机出发，是做不好工作的，是坚持不了工作中的积极

性的。有的在机关做收发、打字等技术工作的同志，常常发生苦闷，觉得学不到东西。这主要是政治学习不够的缘故。只有自觉地做工作才能做好工作；自己也才能提高。这样，毫无疑问，就特别需要进行经常的政治学习，即时事政策理论学习。有许多同志常常提到政治学习和技术学习的结合。这个意思是：我们进行技术学习，要贯彻政治教育，进行政治学习，也不要离开建设工作所需要的科学知识，这是完全对的。但这并不是说：学了一个就等于学了另一个。前面所提到的政策研究、政治工作之类的工作，虽然这类工作的业务学习和政治举习密切不可分开。但是，由于本身是政治工作，如果不加强经常的系统的政治学习，是不可能学好业务的。在机关里任何工作人员，都应当学习这个共同的东西，学习政治，学习时事政策理论，学习马克思列宁主张。

有一些同志把在工作中学习的内容看得很狭，有的只把业务学习看成学习的全部内容；认为别的学习都不实际；有的以为学俄文、学技术才算学习。这当然是不对的。

我们要深刻地懂得什么叫做在工作中学习。学习的一方面，是要钻工作，但是钻工作，并不等于全部学习。一个人埋头工作，但不懂得也不愿意懂得工作的意义，找不出工作上的经验教训，自然他可以学到一些办法，一些零星的知识；但认为他这样在工作中就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是难以想像的。我想：这样还不能叫做在工作中学习的全部。由于我们有些同志在学习中往往忘掉学习是为了什么，忘掉学习要结合实际；因此，我们一再提醒自己，学习要为了国家建设工作，学习要和实际工作结合。我们是在这个意义上提出在工作中学习的。但是，如果我们只满足在工作中学到一些零星的知识，认为这就是在工作中学习，认为不必进行时事政策理论学习，这就是完全不对的。在工作中学习，必须在参加工作过程中了解自己所参加的工作的政治意义，了解党的政策。还要向先进事迹和人物学习，向群众学习。在参加一项工作告一段落时巩固自己思想上的收获。在学习业务中间，也不可以把范围看得过于狭隘，只学一些零星知识和办法。一九四二年中共中央曾发过一个“关于在职干部教有的决定”，其中指出干部业务学习的范固有：（一）关于本部门业务有密切关联的周围情况的调查研究。（二）关于本部门业务有密切关联的政策法令、指示、决定的研究。（三）关于本部门业务具体经验的总结。（四）关于本部门业务的历史知识。（五）关于本部门业务的科学知识，这个决定指出了我们进行业务学习的方向。根据这五点去考虑我们可以得出自己部门挨务所应学的东西。

甲：请你最后谈一谈正确的学习态度和方法。

乙：要学习，首先要注意刻苦钻研。学习本身并没有什么“终南捷径”，没有什么“窍门”。马克思说得好：“在科学上面是没有平坦的大路可走的”。学习是老老实实、踏踏实实，不能带有任何侥幸成功的心理。这里，我讲一个故事：唐朝大诗人李白，小的时候求学，觉得学习太难，准备半途而废。后来见了一位磨铁杵的老太婆，这位老大婆告诉他：“要得工夫深，铁杵磨成针。”这句话感动了李白。后来李白刻苦学习，终于成为著名的诗人。

学习不踏实，有时还表现在订立学习计划上，大而无当。有一位机关工作同志，订了九个月的学习计划：有三角、代数、平面几何、物理、化学、机械原理、应用力学、英文、俄文、中国史、毛泽东选集第一卷、历史唯物论等等。这个计划当然是办不到的。

学习也要特别注意不能急躁。有的青年同志刚到新的工作岗位，因为不熟悉业务急得直哭。有的青年同志晚上学到十二点，早上六点又起来学习。搞得很紧张，结果搞坏了身体，急得无所措手足。也有的同志希望学了就用，刚读了经济常识读本第一章，到市场买东西，便急着来联系。原来学习本身是要循序渐进，急躁是无补于事的。自然，学习也不能等候，我们绝不能说：“现在不必学习，待我有闲工夫的时候再学习吧。”这样就取消了学习。

学习还要注意不能自满。以为自己学得差不多了，这个就说明他学习不能深入，浅尝即止。“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看这句话是对的。

目前，机关里规定高级、中级组学习联共党史九至十二章和列宁、斯大林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著作。初级组则多半学习政治常识或经济建设常识。这都是很切合当前干部学习的需要的。我们肯先应当积极地把这些学好。有些青年同志这些都没有学好，先忙着自己另订很大的计划，那还是太急躁了一些。

至于机关里学习的具体方法问题。有一定政治文化水平的同志应当以自学为基础，听报告、座谈会为辅。我们进行自学，要记笔记，写心得。领会书本上的内容，又联系了实际。文化水平低的同志应当好好学习文化。一个文盲或半文盲，是很难提高政治水平、钻研与精通自己业务的。

最后，我想谈谈从生活中学习各方面的知识的问题。据我了解：目前很多青年同志对于书本知识是很注意的，但对实际生活中的知识就注意不够。例如有些青年就不大喜欢参观一些展览会，不喜欢听文化科学知识的报告，不喜欢到外面去玩，去参加一些活动，认为这些“对自己的工作帮助不大”，结果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很单调，知识领域也很小。我看这是不好的。要知道，实际生活中存在着丰富的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这些知识好像对我们的当前的工作并无直接帮助；但是在长久的工作中是有用的。这些知识能够开扩我们的眼界，丰富我们的思想，培养我们热爱生活热爱祖国的情感。我们青年同志往往缺少经验，缺少知识；把我们青年同志的英勇的积极性和学习知识结合起来，难道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今天谈得已经很晚了，改天再谈吧。

注：见“毛泽东选集”第一卷“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