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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伟大水道的人们/迟到的信

1952-08-16

中国青年 1952年20期
关键词:丽达安娜莫斯科

亲爱的丽达:

好久没有写信给你了,我想你一定连我这笔“稀里糊涂的”字(像你所常说的)也都记不起是什么样儿了吧。非常抱歉,你很久以前寄给我的明信片,我一直没有作覆,不过,这并不表示我已经忘记了你。我怎么能忘记我的又温柔又聪明伶俐的丽达呢?说真的,我是一直在想念着你。每当我遇到困难时,我便在心里暗自地与你商量,而且我相信我总是能猜出你将如何回答你的冒失的安娜。我还得告诉你,我总是一字不差地照着你的“忠告”办事的。

亲爱的,我不得不如此。在学生时代,我一遇到困难不总是去请教我们级上的“圣人”吗?在一个这样巨大的建设工程里,一个青年工程师是会碰到很多困难的,到这时,他才会想到他的文凭并不是解决随时冒出来的一切问题的锁匙。因此,我不得不告诉你,非常想念你,非常想念那有着既冷静又锐敏的头脑的你。

或许,你那富于逻辑性的头脑在分析衡量一切事情之后,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认为我这么久不写信给你是由于我们分别的时候,显得颇为冷淡。果真如此,那么你的逻辑这回可把你引上错误的道路了。说实话,你留在莫斯科的决定确是我生平第一次真正的大失望。我得老实告诉你——真正的朋友之间是不必有所隐讳的——你宣布你的决定的那天,我真的想过我是看错了你。你之开我毕竟是超过朋友的地位的,在某些方面你简直取得了我那在斯大林格勒之战阵亡了的父亲的地位。不要奇怪!你知道,我是如此敬爱我的父亲,我甚至把连对亲爱的母亲都不愿说的心事告诉了他。我把你看得高于任何同学,不是由于你的天赋比我们都高,你的书念得比我们都好,而是由于你有对生命的热爱,你一向是——至少我是这么想——把集体的利益放在个人的利益之上。而这是有时候难以做到的,很难!

我们都看到你对我们学的那一门科学——水利工程——具有极大的才能。我每当想到未来的时候,我总是看到我的聪明、可爱而又勇敢的丽达在担负着某些巨大的建设工程的重任。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决定今我这样诧异。你可记得,当我们听到说由毕业成绩的优良,我们可以自由选择将来的工作地点时,我们是多么高兴?当然,我一分钟也没迟疑就选择了伏尔加——顿运河。要不然,还能选择什么呢?我们是去参加我们夙愿所在的第一个共产主义建设工程呀!伐列里·雅可夫列夫和费佳·科式金也分配到伏尔加——顿运河,他们高兴得抱吻老帕霞阿姨,那个衣帽间的看守人。科式金然后对我说:“你最敬佩的丽达留在莫斯科的研究院里做科学工作。”当时,我是何等惊讶,我最初简直不敢相信他。

丽达,请原谅我这么说。可是当时我确是这样毫不容情地判断你的。我觉得当所有其他的同学,实际上是我们全级的同学,都那么急切地想上最前线的时候,而你却利用你的选择的自由留在后方,这简直是临阵脱逃。这就是我当时的感想,尤其使我伤心的是,你是我唯一最好的朋友。

请原凉我这些严酷的话吧。我现在所以能这样老实、直率地把我当时对你的看法告诉你,是因为我再不是这样看法了。我已不再是那个如你所常称的“瞳子晶莹的小羊”了。像这样浩大的建设工程,真是极好的学习场所。学校给了我们知识,而建设工程却教我们迈出那些知识。它使我变坚强了,它教我如何仔细考虑每一个问题,教我从每一个角度去考虑它,然后才作出决定来。我不再以为自己是投身激烈战斗的英雄,而把你看作躲在后方的逃兵了。相反地,我现在懂得了,你是以自己的冷静、稳重和睿智,才决定到你知道能正好地发挥你的能力的地方去作研究工作,因而能对我们的国家有更大的贡献。此外,你对莫斯科的挚爱也是我能够理解的。我还记得,常我们在塔吉克斯坦山间实习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肯拨正你表上的时刻,而固执地保持者莫斯科时间。我决不怪一个那么热爱莫斯科的人,而你对莫斯科的爱正是容易理解的,因为你是生在那里,长在那里的。那么,自然,硬要你离间如此光辉可爱的莫斯科而到那单调、荒凉,远离任何城市的草原上去是很难的。这种草原上除了●水沼泽,花金鼠以及一种不比胡萝葡大,却凶恶异常的小毒蛇以外,便别无所有了。

我们最初确实有过一段颇为艰难的时期,我们住在帐蓬里,还得坐在蚊帐中工作,因为要跟一种螫得特别痛的讨厌的蚊子作斗争。这种蚊子不找伐列里的麻烦。但是可怜的费佳却被咬得那么厉害,使得他除了军上蚊帐之外,还用他自己配制的黄泥和煤油的混合物涂在脸上,这使我们年轻的工程师科式金看起来非常像一具埃及的木乃伊。

可是这些滑稽可笑的不舒服之处怎么能与工作在我们面前所展开的美好远景相比呢。现在每一个少年先锋队员都知道这个计划的巨大规模和重要性。你一定在报上读到了关于我们在这里使用的那些巨大的苏联制造的新型机器的报道。但是你得亲眼看到它们才能真正欣赏它们。因为,亲爱的丽达,这就是共产主义啊!世界上的伟人们梦想了多少世代

的共产主义正从朦胧的未来脱出而变成了现实。每当我想起:我,安娜·柯华列娃,一个普普通通的苏联女孩子,一个阵亡将士的女儿,竟是这些个千秋万载永远装饰着我们苏维埃国土的伟大建设工程的建筑者之一,每当我想起这个,我就感觉得十分骄傲,是的,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种骄傲呢?

当然,丽达,我并不幼稚得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们在工作现场的这些人所作的。据说有五百个苏维埃工厂就光为我们的工作生产机器和供应品。但是这跟我们在这里亲眼看着这些巨大的建筑在空旷的原野上突起,亲眼看着它们一天一天成长,并且亲手帮助它们成长,毕竟是有些不同的。你应该知道这么大规模的工作给具有创造性和才智的人提供着多么大的发展机会。工作以惊人的速度进展着,人们也随着前进。一批支付给这里使用的新吸泥机差不多跟我们同时到达。这不是我们在学校里研究过的那种一小时挖一百立方公尺的吸泥机,而是新设计的一小时能挖五百立方公尺的庞然巨物。有一部这样的吸泥机的工作队缺少一个队长,费佳·科式金,以他在机械工程方面的优异成绩,谦逊地要求在那个准备来担任这个工作的人还在学习吸泥机操作技术的期间,让他来“干它一手”。但是他不久就发现自己过高地估计自己的能力了。机械工程已经走在我们最近才学习过的东西的前面了。这个过份自信的青年毕业生不得不跨下他的高头大马,去到邻组向那里的一位吸泥机队长请教,这位队长是一伙复员军人,在这个建设工作中,他已学到了不少关于水力机械工程的知识。

事实上,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不断地学习,我也在内。不能不这样呀。我们干的到底是世界上任何地方从来也没有干过的事儿。我们必须经常以新的工作方法去适应新的情况,这就使得我们不得不努力学习以充实我们的知识。我有一次坐在一辆战重二十五吨的大卡车(我们这里已经有了这样的大东西)的驾驶室里到工地去,车子在不平的路上猛一跳动,两本书从速阳板后面掉下来,正落在我的膝头上。这是两本教科书——“力学”及“张力和压力”。我一定是看得发呆了,因为那司机笑道:“哈哈,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在战前读完了中学。但是今天要操纵这样的机器就不够应付了。所以我正在读一个汽车运输学校的函授课。”中学教育对于一个载重汽车的驾驶员已是不够用的了!这是值得深思的,是不是,丽达!

亲爱的,你应该来看看我们这里有多么出色的人哪。我敢说,即使以稳重著称的你,也一定会立刻爱上这里的不是任何个别的人,而是所有的人,要是你在这里的话。就拿这里两个大名鼎鼎的女电焊工来说吧。这两个年轻姑娘现在是多么重要的角色。他们所做的简直是神话!她们焊接钢材,完成了定额的百分之一千!我不必再跟你说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在我看到她们之前,我以为她们那是亚马孙型的女丈夫(亚马孙是古代希腊传说中一种强悍勇敢的女族,居于黑海南岸,高加索附近地方。——译者注)。一天晚上,我到我们的俱乐部去参加一个由波尔萧埃剧院的艺人们演奏的音乐会。米海洛夫在唱“伊凡·苏沙宁”里面的一只曲子。大厅里回荡着他那宏亮的男低音。就在我的旁边,坐着两个年轻、秀气的小姑娘。她们都是穿浅色的中国纺纱裙衫,登高跟鞋,看样子,都是弱不禁风的小东西。她们坐在那里为可怜的苏沙宁掉泪。大滴的泪珠从面颊上滚下来,掉到她们的膝上,但是她们毫没感觉到。她们坐着,紧张地俯身向前,倾听着每一个音节。我暗暗地猜想,不知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幕间休息时,我就问一个熟识的工程师是否知道这两个有趣的小东西是谁。“怎么,你不知道?”他责备我。“这就是我们有名的女电焊工。全国闻名的。不错,的确是有趣的小东西,”这对我真是一次教育!

我今天实在有些奔放,是不是?可怜的丽达,我潦草山下迹一定使你的眼睛都看痛了吧?可是你看我们在这里实在是被对我们工程的广泛与起所迷住了,因此我完公忘记了一个莫斯科的严肃的科学工作者也许会讨厌这些琐碎的叙述的。好吧,就让我来谈谈正事。

当我们还住在帐蓬和木屋子里,浸在原始泥沼中,在为着防御那些野蛮的蚊子而张设的蚊帐中走来走去的时候,我是不敢要你到这里来加入我们的队伍的。但是现在这些都成了古代的历史了。我们可爱的小寓所在未来水库的岸边建造起来已有一年了。街道都砌上了,泥沼地都弄乾了,至于各种蚊蚋,费佳·科式金准会向你保证,现在只成了考古学家的学趣所在了。

在一栋这样可爱的小屋子里,我占有整个一层,并且还有一间浴室。在莫斯科能享有的东西之中,我唯一不能供给你的就是电视器。但在其他方面,我完全保证我能尽量做到把你诱开蛰居的科学工作。

丽达,快来参加我们的工作吧!它离完成之日已经相隔不远了,不过我们正做到最有趣的阶段,而你的知识、你的能力和智慧,总之,你整个的人,对这里的工作都会是极有用的。另一方面,它还能给予你极宝贵的实际经验,这是你在首都,即使在科学院本身工作中也难以获得的。作为一个工程师。你一定会对那去揭开时代的巨幕而窥见共产主义的未来的工作感到神往。快来吧,我可以把你安置在我的舒适的小寓所里,我们可以在一块儿工作。那该是多么好哇!而且,如果你来这里,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私事要征求你的意见,这事是我不能写在信纸上的。你无论如何也要来呀。我在急切地企盼着听到你的声音,而最好是能看到你本人,我的最最亲爱的丽达。

爱你的安娜

信寄出了。但是没有回音。

建设工程每天带来的新奇事物,困难、焦虑和喜悦使得工程师安娜·柯华列娃完全忘记关于这封信的事情了。

一天,她去视察了一处很远的工程。回到家里已很疲倦了。安闲地洗了一个舒服的澡以后,她就披上浴衣拖着抱鞋走到屋子前面的走廊上。走廊的两旁已经被爬山虎半掩住了,从它纵横交错的枝叶的缝隙中可以看列一轮红红的巨大的太阳从石板盖的瓦屋顶上缓缓下沉。随着薄暮的来临,草原上升起一阵令人心神愉快的清凉,花园里飘过来夜来愈香的紫罗兰味。远处的扩音器(也许是俱乐部的,不然就是公共汽车站的)在这黄昏的寂静里分外清晰。这时正在播送莫斯科的一场足球赛,评论员嘶哑而兴奋的声音难以观众低沉的吼声、喝采声以及裁判员的哨子声,都能听到。

安娜·柯华列娃舒适地坐在石级上,充分感到休息的轻松。她这次视察发现了她领导的吸泥机队的情况极好。她与他们之中一位高级挖泥机手,一个高大、宽脸的维吾尔族青年谈了话。他建议一种增加生产的新方法,那方法的巧妙使得这位工程师都呆住了。如果他的计算正确的话,那么挖土的效率就可能增加百分之十甚至到百分之二十。这是多么切合时它的事!当她开着自己的小汽车回家的时候,工程师科式金驾着他的机器脚踏车赶上了她。这个凝心的年轻人和她并排驰行,要求她跟他一块儿到俱乐部去听关于著名的微生物学家波世扬的工作的讲演。他是那么恳切地请求她,以致几乎撞着了她的车子。安娜愉快地意识到:促使费佳·科式金来邀请她的原因,不只是对波世扬在微生物学上的重要发现的兴趣。

她谢绝了他的邀请。此刻,常坐在自己走廊上的石级上,听着远方足球赛的声音和看着工地上的灯光在渐暗的夜空的背景上闪烁着的时候,她略微有点后悔了。

从石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吃了一惊。大门哎呀一声走进来一位穿邮电部制服、戴制帽的中年人。他递给她一份电报。她略带几分惊慌,连忙拆门了电报。在胶水和墨迹还没有乾的灰色电报纸上,她读到:

“跟学校里一批人一起移到了新地址。你的信才收列。谢谢你念着我。我住在帐蓬里,睡在地上,喂蚊子。许多许多有趣山工作。你们把伏尔加河与顿河联上之后,请到土库曼主干运河来。有很多工作给每一个人做。我们刚开始,但这个工程是更为庞大。建议你带工程师科式金来,我们这里的蚊子正热切地盼望着他哩、他最好把他的特效药膏也带来。爱你,丽达。”(郁飞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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