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堡垒的末日(朝鲜通讯)
1952-08-16依丽娜
依丽娜
美国的军火工厂制造了一种大飞机,里面装设了机关枪,外面用一片片钢铝制时装甲像晰蜴一样地包着,称为“飞行堡垒”。他们吹嘘说:“我们的堡垒将是牢不可破的。它将永远在空中打胜仗。”
李东九,十五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了这种“飞行堡垒”的照片。他并且把这照片拿给他父亲看,他父亲是一个木匠,正在用黑漆装饰着一个衣柜上的图案,这衣柜是一个鱼店掌柜女儿的嫁装,他便搁下了工作,对这照片凝视了好久,接着,叹了一口气说:
“那些恶棍造出了这种怪物,是要屠杀穷人。可是,我想将来定有一些勇敢的人,会把这类怪物打下来,并且打得粉碎的。”
这老木匠的家,是一个大家庭,即便每人每餐吃一小碗,也要买很多的小米或高粱。因此,李东九从小使用一个小鉋子,帮助他父亲刨木头,和锯细巧的图案。有一次,这木匠的儿子连续地工作了几个晚上。他向他母亲要了一些浸透鱼油的烛心,就在这烛心光下,不断地锯着,刨着,锉着。到了第三天早晨,他熬得脸发白,但他却兴奋地给他父亲看了一只小的像是流线型的飞机模型。
“总有一天,我将驾起这样的飞机,去击毁这种怪物的。”他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
於是,李东九的父亲不免就苦笑了起来。原来在日本鬼子统治朝鲜的那时候,朝鲜的儿女,无论是当飞行员、大夫或工程师,那是不可能的。而只可以充当木匠或是石匠。要想读几句书,就须付出许多钱,而穷苦的人们那儿担负得起……
在伟大的苏联军队,把日本人驱逐出朝鲜后不久,李东九突然不见了。於是,他的母亲便穿起了一身白色的丧服,因为她以为她的儿子已经溺死,或是触着地雷炸死了,这种地雷是日本人逃跑时所到处理藏的,并且特别是埋在和平居民必要走过的地方:山地小道上,常走的道路上,以及稻田和高梁地里。而他的老祖母却瞒过了全家,暗暗地到那庙门上挂有一块牌匾的菩萨那里,这牌匾上写着:“虔诚者入内。”她泪流满面,长久地跪在菩萨前问:孙子是否还会向来。但是,那古代的菩萨只是瞪着眼睛,冷冰冰地并不会回答一句话,像是一块未经镑造过的青铜。
一星期以后,李东九回家来了,全家都很高兴。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制服,戴着一顶军帽,军帽上有一个像是飞鸟似的星章。
“我已考进了航空学校。”他告诉父亲说。
而后,他笑嘻嘻地注视着他那用木头做成的飞机玩具。
这个壮志凌云的青年飞行员,第一次飞翔在高空,便详察了祖国的大地!他看到了宛若披着一片片骆驼线毯似的山坡,在山坡上,密密层层地生长新青松翠柏。而他那飞机的两翼,光辉夺目,与水清见底的湖相映成趣,波光岚影,从空中望去,恰像飞溅在林茂叶上的露滴。他欣赏了那些平坦如棉毯的绿色稻田,以及稠密如林的高粱。在田野里工作的人们,戴着草帽,由高空俯首望去是非常渺小的。山脚下的小屋,好像一些玩具,屋顶上发着闪光仿佛是些光滑的鱼鳞。
李东九和他的朋友们,都是爱好和平的人们。他们各自驾着飞机,自碧海蓝空散布下扑灭疟疾幼虫的药济;他们在农场上空散发下肥料,使绿油油的稻能只得又肥又茂。他们小心翼翼地当人们还在安息的时候,便飞翔在祖国的城市和乡村上空,轮回地担任着巡逻,他们怒目竖眉地警戒着,为的是
不容许怀着野心的敌人偷隙进犯。
美国的军火商们制造了飞机,只想用来毁灭人类,或破坏人们的创造。他们非常发愁这些飞机闲着无事,他们嫌恶全世界笃实人们的和平劳动。因此,他们派儙了许多飞机到各国:越南、希腊、用来亚、中国和朝鲜。
敌人弃信背义,野心侵犯的日一十来到了。李东九和他的朋友们便换上了战斗机,为的是保卫正被必将毁灭的灰鸟所侵袭的祖国,这灰鸟正就是那个少年木匠曾在杂志上山看到的一样。李东九驾着战斗机,在被美国空中强盗所炸毁成废墟的城市上巡回着,他愈看愈痛心,他默默地咬紧了牙关。他回想着他那不识字的当木匠的父亲,他曾经果断地说过:只有那些邪恶的人们才会制造出这样的飞机。可是,李东九此刻已全然知道:全国巳有了许多驱逐并打击这些来袭的飞机的勇士。他自己就是到处追击这种装甲的怪物的一个,在那里,他无情又准准确地猛追着,猛打着。
有一次,在李东九的前面出现了三架巨大的灰色飞机。它们笨重地横行在空中,宛若一块块铅灰色的鸟云。
李东九马上弯着身子,向无线电仅仅喊出一句话:“揍它!”
而他那驾着另一架战斗机的飞在他后面的朋友,听到了这一句简短的话,立刻就应声点着头,好像李东九能看见他似的。
接着,这两位飞行员,驶着两架小飞机,便迎向那装甲的巨物猛术过去。李东九咬牙切齿地冲进了敌人急剧而又不可捉摸的射击纲。看起来,他那小飞机好像长在他身上一样:这战斗机那样机敏地得心应手,那样敏捷地在致命的弹火中滑翔。
一架拥有十四人的“堡垒”向着驱逐机射击,第二架也有十四人,但李东九是不可欺的,他不断旋转着,活像一个木头玩具的陀螺。最后,他找出了一个破绽,即在敌人机关枪停射的那一秒唯一的时间里,李东九突击地冲到这“堡垒”的腹侧,向着它那装甲较薄的地方射击了一串准确的子弹,而后马上向上急升。
当他向下瞧时,便看到了一幅熟视的图景:那架受伤的飞机里,吐出了一长条红黑相间的火舌。他满足而微笑地戴正了头上的盔。他手上血流如注,但他毫不感痛苦,并也不可能顾到当时的创伤,因为那个青年的飞行员——他的朋友,正在他右边和第二架“堡垒”剧战。这架“堡垒”“一面凶狠地喊着,一面向着那小飞机轰击。
刹那间,李东九已经和他的朋友并列了,他重新反覆地旋转得自己都眩晕了,敌人的弹雨始终也不能够打中他。他再度重复地向无线电的传声筒喊说:“向太阳远飞,只要向着太阳飞!”而那个年轻的飞行员一领会了这话,立刻就驾驶自己的飞机,向着那炎热而直触美国人眼睛的八月天的朝鲜的太阳飞去。仍是,那些被这种光辉照得几乎流泪而眩惑的敌人,已不可能瞄准了,他们的炮火只是在战斗机的左右乱打一阵了。
接着,李东九便得到了一个射击的良机,他又迅速地射击了这架“飞行堡垒”的装甲较薄的侧面。他急速高飞,因为,他早知道:这只负着致命伤的怪物,立刻就要迸冒浓浓的黑烟了。
李东九瞧着自己的皮手套,这手套已被鲜血染满,并且鲜红的血液还沿着手指徐徐地流着。
他在耳机里听到了一种因紧张而变成了嘶哑的击音:
“第二架正在摇摇欲坠,已不能够跟上第三架了……”
李东九看到了那经过几分钟剧战的被破坏的第二架“飞行堡垒”,正在徐徐下坠。第三架只顾没命地奔逃:在明朗的空中,几乎只能看得到一个小小的黑点。
在那架急转剧降的飞机里,突然先后地掉出了一些可西:一个、二个、三个 ……五个……八个……十二个……
“一群跳伞者!”李东九一面自言自语”一面便低空飞行。恰巧,和一个美国跳伞者并列了一会,因而看到了他的脸孔:吓得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几乎吓得掉出眼眶来。这个挂在降落伞下的美国人,远远看到自己将和飞机并列时,立刻就高高而颤抖地举起了两手。
李东九看到了所有跳伞者都高高地举起了双手。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李东九自己哈哈大笑时,在耳机里也听到了一阵哈恰大笑的声音。
李东九很想和这些甚至连军人名誉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的飞行员们谈谈。当他回到机场以后,医生诊断了他那负伤的手,并绝对禁止他担任当前的飞行任务。李东九一度提出了抗议,之后,他叹了一口气,便架了二辆汽车,去看看那里已经捉到的十二个美国跳伞者,以及两个因降落伞未曾任开而跌死了的美国人。
有许多人们,已经站在那所作为临时俘虏营的小房子前面。另有许多村童,则挤在窗户的旁边。这些观群众们让开了一条路,于是,李东九便走进了这所房子。这些美国人都坐在席子上,贪欲地吃着白米饭和煎煮过的鱼。
两个年少的朝鲜战士,握着枪,轻蔑地注视着这些俘虏那样地吃饭。哨兵一看见李东九,即刻立正并敬了一个礼。然后,有一个哨兵把几块小木牌给了这个飞行员。
“这是我们在三个伴虏的脖子上发现的。”一个青年人嫌恶地说。
李东九读了这小木牌上所刻着的整整齐齐的朝鲜文字:
“我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我将会好好地报答你们。请你们给我吃饭。请你们把我隐藏起来,保全我的生命,并帮助我排除一切困难而回到自己那边去。”
李东九狠狠地握着这块小木牌,转到了俘虏那
旁。这些俘虏都默默地瞧着李东九的挂着朝鲜人民共和国英雄星章的胸膛。
这时候,那个跟着李东九来的翻译员问道:
“你想在他们这里知道些什么吗?”
李东九州答说:
“我已经打下了十架“飞行堡垒”,并且,我将来还要尽我能力所及地打下它们。可是,我从前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种“飞行堡垒”那样很快地停止飞行。现在,我已明白了这一点……”李东丸反覆地看了看手上的那块木牌又说:“因为,是这些到前线战斗时,把这样的木牌挂在自己的胸前的人们驾驶着它们……请告诉他们:偷生怕死,会刻出这种白费心机的字的人,在我们的国里,拿我们来说,简直一个也没有。我要带走这一块小木牌。我将要把它挂在我那战斗机的机室里,以便它在我战斗时,会使我想起我的敌人的本来面目是何等样的……”
然后,李东九再也不瞧一瞧那些因胆怯而停住咀嚼并凝神细听着他那难以听懂的热烈的话的俘虏,便走出了那所小屋。
一群村童,一字不漏地听了这位英雄的说话之后,都争先恐后地送他上了汽车。其中有一个最勇敢的村童,随在开动了的汽车后面,情不自禁地尖声大喊道:
“现在,我也明白,为什么‘飞行堡垒会停止飞行了!”(锦秀举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