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币”到“金圆券”(货币问题与货币政策之三)

薛暮桥

旧中国原来是使用银元的，是银本位国家。因为金价与银价间的比例常常变化，所以银本位的旧中国货币，与金本位的英美日本等国货币，便不可能保持一定的比例（汇率），使旧中国的国际贸易及国际借贷关系常受波动。尤因帝国主义列强正在进行货币战争，英美日本各国都想操纵旧中国货币，藉以操纵旧中国的经济命脉，而使国民党政府俯首听命。于是控制世界金银市场的美帝国主义便提高银价，吸收白银，使旧中国的存银滚滚外流，银本位就无法继续维持下去。这样在抗战前，便在英美挟持之下改行“法币”制度，停止银元兑现。旧中国的货币从此便与白银脱离关系，而与英镑美元联系起来。当时规定“法币”一元，折合英金一先令二便士半，或者美金三角。开始时期“法币”发行尚有限制，外汇（注一）供给在英美的帮助下尚能勉强应付，因此这法定的汇率尚能继续维持，那时物价虽然比较稳定，但受英美帝国主义操纵旧中国的货币事实上已降落到殖民地或附属国的地位。抗战爆发以后，国民党反动派仍坚持其错误的财政经济政策，他们压榨着大多数的贫苦人民，保护少数官僚资本的战时超额利润（发国难财）；同时贪污浪费继续发展，财政亏空愈来愈大，他们单纯依靠发行货币来弥补其巨大的财政亏空，以致货币膨胀，物价高涨，财政经济危机愈加严重。这样“法币”便与金银外汇完全脱离关系，成为“脱缰之马”。抗战胜利以后，“法币”曾有一个时期比较稳定。但因国民党反动派撕毁政协决议，发动反民主、反人民、反共的罪恶战争，这更加重了蒋匪的财政经济危机，并使通货膨胀亦因此而达到更危险的程度。在抗战八年中，国民党统治区的物价上涨了一千多倍，日本投降后三年中又上涨了三四千倍。在去年八月十九日蒋匪宣布“货币改革”时候，物价已比抗战以前上涨七百万倍，比前年底则上涨了五十倍。

为什么国民党统治区的通货膨胀会达到如此严重的程度呢？第一由于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重重掠夺下，农业工业生产不但不能发展，而且迅速衰落，这使货币制度所依托的经济基础根本动摇。而通货膨胀又加速了生产的衰落，使经济危机更加严重。第二由于贪污浪费及反民主、反人民、反共的罪恶战争，使其财政亏空日益巨大。通货膨胀虽然暂时弥补了财政亏空，但因物价高涨而使财政亏空更加扩大，不得不更大量增发货币。在抗战爆发以前，“法币”的发行额还只有十四亿，到“货币改革”前夕，根据官方报告已经发行到六百万亿（实际不止此数），即已增加了四十余万倍！第三，由于生来衰落，和蒋匪政府放任美货倾销侵占中国市场，以致对外贸易的入超（注二）日益增加，蒋匪的金银外汇准备迅速枯褐，完全要依靠“美援”来维持、第四，以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为首的官僚资本集团不但不来平稳物价，而且推波助澜，领导投机囤积，以便从混乱中猎取巨额利润，蒋匪政府虽曾颁布许多“阻止物价”“镇压投机活动”的所谓“紧急法令”，以束缚一般人民，但破坏这些“紧急法令”的，首先就是官僚资本集团。这就不难了解为什么蒋匪政府天天说要停止通货膨胀，但通货膨胀却反而愈演愈烈了。

最近半年蒋匪由于军车上和政治上的严重失败，财政经济的危机也发展到空前严重的程度。如在去年六七八月，物价几乎每月上涨一倍，而且每月都有一二次的剧烈彼动。为着挽救这迫在眉睫的经济崩溃，蒋匪不得不新翻花样，公布一个所谓“货币改革”，企图以此来掩盖中国人民的耳目。在“货币改革”的名义下，蒋匪发行所谓“金圆券”来代替旧“法币”，规定“金圆券”每元换旧“法币”三百万元，“金圆券”四元换美金一元。但这种“金圆券”既不能够兑换金银，又不能够自由购买外汇，与旧“法币”几乎毫无区别。所不同的，仅仅是把旧“法币除去了六个圈，并把三字改为一字（即缩小了三百万倍），以此方法来残酷掠夺持有旧“法币”的人民，并便于实行更剧烈的通行膨胀。同时他又藉口“货币改革”，强制人民以其辛苦积聚的金银外币，去兑换不值钱的纸币（金圆券）。企图席卷全国人民的金银财宝，去支持反正帝反人民反共的罪恶战争，并充实四大家族的私囊，作为他们“卷款潜逃”的准备。“货币改革”实行以后，通货膨胀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加速度地进行。“货币改革”前“法币”的流通总额，据蒋匪官方宣布相当于“金圆券”二亿元。在“金圆券”发行后两个月中，“金圆券”的发行额，一般估计即达二十亿元，到去年年底已达八十亿元。即在短短四个半月中，货币发行数量又已增加四十倍！

蒋匪政府一面加速通货膨胀，另一而又企图用武力来阻止物价的上涨。池们宣布“冻结物价”，不准物价上涨。但物价冻结的结果，必然就是大量而且逃避公开市场，转入黑市交易。接着蒋匪又用查抄仓库，没收存货的办法，来强制各业商人批售存代，维持物价。但查抄和没收的结果，必然又使各业商人不肯进货，反把存货偷运到蒋匪无力控制的乡村中去，这种货物更加缺乏，物价更难维持。可怜的市民们为着购买他们生活所必需的少量物品，不得不昼夜等待，到处抢购。他们已被冻结的工资和薪金，原来已经少得无法维持生活。现在拿着货币，也买不到他们生活所必需的物品，或者要出高价从黑市中去购买，他们的痛苦是不难想像的。他们在绝望中感到“金圆券”比“法币”更难忍受。

经济规律决不是靠武力所能改变的。因此蒋匪在反覆狂吼“货币改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和“绝不改变限价政策”后不到三月，就不得不自己承认“货币改革”的失败，到十月三十一日蒋匪不得不宣布放弃限价政策，距“金圆券”的发行仅仅十个星期。这时各种物价实际上已经上涨了五倍，其速度超过十年来的任何时期。“货币改革”宣告失败以后，物价更是飞速上涨；如每石大米的价格，竟从限价时的二十元，骤然上涨到五百元至一千元，即上涨了廿五倍至五十倍。于是蒋匪不得不又被迫宣告“金圆券”的贬价，承认美妙从四元涨至二十元，黄金从二百元涨至一千元，银元从二元涨至十元。并企图用“兑现”的魔术，来再度掠夺和欺骗中国人民。过去人民用一两黄金换回来二百“金圆券”，现在又用二千“金圆券”（半存半兑）去换回这一两黄金！但即使是这样的“兑现”，也只能够维持一月，终因上海一天十万人民的大挤兑而宣布停止。从此“金圆券”就再无所谓“官价”，只能任其自然崩溃。从“八一九”到去年年底，物价又上涨了三十倍，一年中大约上涨了一千五百倍！

通货膨胀的基本原因，是国民党反动派所代表的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统治，及其反动的财政经济政策，和反民主、反人民、反共的罪恶战争。现在这个基本原因没有丝毫改变，上节所说到的促成通货膨胀的四大问题，也没有一个得到解决，蒋匪“货币改革”的失败，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尽管蒋匪玩弄多少新鲜花样，结果还是通货膨胀，还是财政经济迅速崩溃，眼看着不出一年，蒋币即可能与蒋匪的罪恶统治、同被送入坟墓。

注一：外汇就是外国货币的汇票，因为对外贸易多用汇票清算，所以买卖外汇实际就是买卖外国货币。

注二：在进出口贸易中，输入超过输出叫做入超，输出超过输入叫做出超。